作为一个北方人,我并不太会做面食。
所以在奶奶离开我们后,我便再也吃不到记忆中的手擀面味道,那个心心念的味道,每想起来一次,都会把我带到十几年前的童年面前,看到那个纯粹的自己。
成长过程中跟妈妈相处的机会不多,是奶奶陪我长大的。奶奶最擅长做面,尤其是手擀面。面团擀成面饼后,刀在手中飞快地跳舞,切的面条细如发丝,根根分明,丝毫不断。我坐在小板凳上烧着土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把面条放入沸腾的汤锅中,面条便均匀的散开,最后放入一把野菜,沸腾后就可捞出。面条虽然切的细,但丝毫不影响它劲道的口感,那是奶奶几十年来独到的经验,并不能三言两语准确表达。每次我都能吃两三碗,吸溜一下,就进了胃里,在冬天的寒冷里吃的全身都暖暖的,后来母亲教我,女孩子不能如此粗鲁的吃面,最好不要在吃东西时发出声音,是不文雅的,那吃面的美味就少了三分了。
豆角焖面也是奶奶的一绝。豆角在农村是不值钱的东西,但凡家里有地的人家,都会种上十来棵豆角,到了夏末时分,豆角长的飞快,通常吃的速度是超不过生长的速度的,所以吃到最后,我都极其讨厌再在食物里看见任何豆角,是真的吃够了。通常这个时候奶奶会做豆角焖面,给我换换口味。一定是要切的二细宽窄均匀的手擀面,盖上锅盖放在炒的豆角上,炒豆角的时候多放水,先盛出来一小碗,再从锅的沿边倒入焖面中,最后豆角与面条搅拌均匀,每根面条上都挂上香浓的汤汁,不干不糯,恰到好处。后来有了自动压面条机,两块钱就可以买一方便袋足够全家人吃的面条,妈妈就用机器面做焖面,尽管生活改善,面里放了很多的肉丝,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味道了。
在老家那里,还有一种比较宽的面条叫面片,类似于馄饨皮。面饼擀的极薄,切成均匀的四方形大小,吃起来最大的特点就是爽滑,不需要特别地咀嚼就滑到胃里,留给唇齿间纯粹的面香。奶奶会在晚上的时候做这种面条,一方面是切的速度快,用时短很快就能吃上,另一方面是面条轻盈,吃到胃里消化快,胃里不会有积食感,香甜入睡。童年的记忆总是与这些熟悉的味道紧密相连,少时无忧,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想着下一顿吃什么,日子过的很慢,长大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当然,记忆中的面条不止有这几种,还有浆面条,豆杂面,鸡蛋面,凉面等,小麦的主产区,每户人家都能把面粉玩转得出神入化,变换各种姿态,唯独那一碗手擀面是冬天的寒夜里最暖人心的东西。
奶奶走后,确切的说,是奶奶年纪大后,便不再插手做手擀面,而是由妈妈代劳。妈妈的手艺一般,只能平平常常吃个饱腹,于是我跟爸爸就更怀念奶奶的味道,可它如同奔腾的时间一样,一去不复还了。
长大后,我也曾凭借记忆的碎片,去亲自擀面条,不是面和的太软导致不成型,就是刀工不够切的稀巴烂,后来努力钻研没有放弃,竟偶尔有一次能看能吃,就会兴奋不已,就像是厨神降临到我的身上,立时觉得自己光芒万丈,其实不过是对自己动手的一种认可罢了。
谨以此文纪念我第一次做的手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