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下定了决心，宁可自己带着弟弟在城里过，也不要跟奶奶回乡下去。
只要不回去，自己还算是城里人。回去了，就会像老家村里面的那些小媳妇儿一样：胡乱读完或没读完初中。到周边的乡镇企业里打个工，然后等着有人上门提亲，接着就是小小年纪生娃，带娃......。
每年过年时，她跟随父母回老家探望奶奶，总是会在村子里看到这样的情景：一脸稚嫩头发散乱的少妇，背后背着一个娃，手里面还领着一个满脸脏乎乎，流着鼻涕的大一些的娃。
想到她的一生就要固定在这样一个轨迹里.......她打了个寒战。
02
不！死也不能离开这个城市！
何况，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房子，叔叔已经交了半年的租金，手头还有五千元。
见她执意不跟着回乡下，而且也坚决不让弟弟回去。奶奶老泪纵横，只得把钱给她姐弟俩留下，无奈地只身回老家去了。
03
自己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本来还在计划着考一中能和白帆在一个学校。
现在看来......，她再去考一中就是自取其辱了。
而且，高中不是义务教育要自己负担学费，学业又太紧张，晚自习一上就到九点十点，自己哪有时间打零工赚钱养家呢！
更何况，初三毕业复习阶段大家都在争分夺秒，而她，已经拉下了不少日子。
思虑再三，只能考个就业前景好的中专学校，这样既省学费还可以早点就业赚钱。
04
自己这个年龄，身高不会再长许多。从家里拿出的衣服怎么也可以支撑个两三年。弟弟的衣服肯定是要添置的。但是他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接受义务教育阶段免费的教育，可以省下一大笔幼儿园的费用。
而且放学后自己可以去打零工，再省吃俭用一些，还是能支撑到她就业的时候的。
她仔细地计算着，小心规划着这笔钱的使用。
“张姨，” 她从那一叠钱中抽出了一张，“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你拿去买菜吧，就我们三人，不用买许多。对了，政政的奶还是要定的。”
05
来青岛后，由于“工作”繁忙，父母经常无暇顾及她的生活。就从老家找了一个保姆来，她和弟弟，基本上都是由她带大的。
对着这张朴实的面孔，她抱歉地笑笑：“暂时，我不能再按原先的价钱给你开每个月的工资了。但是，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赚钱给你补上的。”
“小姐，你这是说什么话，老爷和太太对我都一直很好。你们家突然遭了这样的大难，我虽然是个佣人，也知道做人的道理的。你给我就意思着开些，我有点能寄回家里就好。我自己一分钱也不留，有口饭吃就行了。”
06
张姨没什么文化，年龄比父亲还要大，但称呼上还沿用老辈的习惯。
她的眼眶湿润了。看看张姨，再想想叔叔。一个是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没有文化的保姆，一个是父亲生前将她们托付的至亲血脉。
多么鲜明的对比！多么戏剧般的讽刺！
人性啊，你总是在最后关头才能看清它的面目！
07
“小玫，你还小，家里现在除我也没有别的大人了。我可得提醒你一下，这么多钱，放家里可不安全，还是存银行吧。”张姨好意提醒道。
“嗯，“她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两天准备模拟考，一考完我就去。”
这些天，她更深刻地体会了一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从爸爸被捕那天，学校里就传遍了她是大毒枭的女儿。以往对她赞不绝口的老师现在都斜着眼睛看她，仿佛她是个怪胎。甚至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能认出她来，她还没有转身，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
那些以前跟她要好，恨不得义结金兰的姐妹们，更是远远地见到她的身影，就赶紧避开。
08
一天，她故意揪住了其中跟她最要好的那一个，因为经常丢三落四，大家都昵称她为“丢丢”。
她阴阳怪气地问丢丢怎么突然不理她，不跟她玩了.....看着对方躲闪不开要急哭的样子，她心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她知道，丢丢是怕旁的人看到，她和那个大毒贩子的女儿还有说有笑，也就没有人再肯跟她交友。
她折磨够了丢丢，就一脸不屑地丢下了她。再去找旁的人......
上课，她尽情地走神，因为她知道，老师是不会再提问她的。
打饭时，食堂的阿姨少给她打了一些，她会毫不客气地指着旁边同学的饭菜据理力争。
从前的她已经被埋葬在黑暗的海中。现在的她，既然选择了活，就一定不能窝窝囊囊地活。
09
临近的一栋楼有一户被盗了，家中的财物被盗匪洗劫一空。
吃晚饭时，一听张姨说起这件事。她马上决定第二天上午请假去趟银行，把那些钱存上。存折还是前年她过生日时爸爸带她来办的。本来积攒了两千元钱，有过年的压岁钱，也有少许的稿费，但是为了给白帆买BP机都给提出来了。
那个Bp机白帆还给她之后，就让她塞到了抽屉里。因为，总觉得那屏幕一闪一闪地，仿佛在讥讽她的稚嫩，嘲笑年少的她那自以为浪漫美丽，坚不可摧的爱情！
10
第二天，她装好钱和存折匆匆出了门。银行九点开门，存上钱后还赶得及去上后两节课。
晴空万里的天气，她心情稍好了一些。最近总算一切都稳定了下来，她和弟弟又恢复了以往按部就班的步骤。生活，仿佛又恢复了原样。
但，只是仿佛而已。
走到中途，突然直觉感到，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她甚至能够敏感地觉察到那灼灼的目光。
她快走几步，装作对着橱窗整理头发，偷偷从玻璃中窥视。
11
不远不近处跟着自己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体型匀称，玻璃反射中依稀可以看得出轮廓分明的面庞。
郝玫继续向前走去，嘴角微微上翘。她对这样的跟踪并不陌生，因为从小生长环境优越，营养均衡，她的身材早早就发育的异常丰满。
小学五六年级的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再加上白皙、生动、明媚的面庞，富足的家庭背景，她的身边其实一直不缺乏对她瞩目，借机搭话的男生。
12
甚至有那么一次，一个同学的哥哥，为了给她递情书，在她家门口几乎冻了一夜。
她知道同学跟她讲的时候是很夸张的。可是，她还是很满足于这种被人钟情的感觉。上一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仿佛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
她的心也随着天堂到地狱的洗礼，变得麻木不仁。
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衰败，蹉跎度日。
可是，这身背后逼人的目光又让她有了些许异样的感觉......
13
又经过一个橱窗，她歪头望了一望，年轻男子还在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似乎在欣赏，又似乎在犹豫，犹豫该怎样的借口上前搭讪。
她又瞥了一眼橱窗中的自己，红色紧身毛衣凸显了少女纤细成熟的身体，蓝色的迷你短裙下是两条修长的腿。自己，还是相当有魅力的啊！
一个世纪以来，第一次，似乎有一点点阳光又透过重重阴霾射到了心里。
对方加快了脚步，她的心也咚咚地跳了起来。
14
要是对方搭讪，该怎样拒绝他呢。或者，留下一个联系方式？毕竟，自己已经选择了城市的生活，就要想办法把它过得多姿多彩一些。
对方已到了身后，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搭到了她的肩上：”小姐，请留步。”声音略微沙哑但不失磁性。
她装作大吃一惊地样子回过头来：”怎么了？“ 男子的面目虽然说不上多么英俊，但也男人味十足。
“你的东西掉了！“男子向地上一指。
“什么？”她顺着男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突然间，她被一股大力带动着向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男子将自己的皮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抢去......
等她回过神来，大喊抓贼的时候，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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