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untry 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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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乡村音乐,尤其是欧美的。例如休斯·牛顿的<Angel of the morning>,仙妮亚·唐恩的<You are still the one>,阿伦·杰克逊的<Remember When>,还有这些年的偶像歌手凯莉·安德伍德的<Mama's Song>,泰勒·斯威夫特的<Tim Mcgram>,但最喜欢的还是约翰·丹佛的那首——<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是的,Country Road,乡村之路,故乡之路。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唱起这首歌,就会想起大陂村那条回家的路,那条陪我成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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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回家的路,且叫大陂村道。它是连接凤院村与大陂村的那段路,一条不足四米宽的狭长小路,却又是大陂人与外界沟通的唯一坦途。从大陂村村口到达最近端的凤院村路口,有2.7公里左右,抵达凤院村牌坊或者105国道出口,则足足有3.6公里以上。这漫长的2.7公里路,在2007年以前完全是一段泥路,刮风下雨时,路面坑坑洼洼,没让我们少吃苦。母亲曾说,当年舅舅送她出嫁,头一回走这段路,都觉得委屈。有人开玩笑说,大陂村本来就偏远,如果水泥路还不开通,这里的小伙子就更难娶媳妇了。说实话,小时候,我曾抱怨高祖为何放着好好的山下村不住,非要跑到这鬼地方来安家,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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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随着我去过的乡村越多,走过他乡的村道越多,我却越发觉得故乡这条路是多么的难得。在深圳布吉,在东莞石龙,在惠州博罗,在佛山南海,在增城新塘,在韶关曲江,在广州众多的城中村与乡镇,有些传统意义上的村道已经消亡,俨然成了城内市政路。有的村道旁,工业园区及黑工厂肆无忌惮地排放,路边的花草树木都遭了殃;有的村道被当作运输捷径,司机疯狂借道,超载超速,事故频发;有的村道虽无工业污染,却充斥着路边摊和大排档,从早到晚熙熙攘攘,吆喝不断,村民们天天体验着“挤挤更健康”的“快感”。     

        大陂村道却不一样,它有点偏远,又有点狭窄,却恰为大陂村寻得桃源好避“尘”,留得一处好地方。它让大陂村避开了城镇的喧嚣,又不至于与城镇离得太远,交通往来,恰到好处。在这条路上无论是开汽车,驾摩托车,骑自行车,还是步行,都不会觉得乏味而漫长。因为沿途风光无限,举头可望青山,低头又见青苗,喜看鸟鸣荔林间,又赞蝶舞菜花前。碰上蝉鸣荔熟的季节,驾车呼啸而过,随手即可摘下一串岭南佳果,又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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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提的时候,我和堂兄弟姐妹常漫步于这条路上,步行去凤院上小学,甚至步行到街口去逛街。春夏时节,我们在路边尝荔枝蜜,偷三华李,摘野草莓,还有捉蜥蜴蛇(乡下俗称:肥仔蛇);秋冬来临,我们清晨爬起来看路边枯草上的白霜,采集路边细叶桉老树上染红的香叶。把这种红叶夹在书本里,放到书包里,整个教室都能闻得到书香。要是碰到快要干涸或断流的灌溉水沟水潭,我们便挽起裤脚,一边筑堤排水,一边浑水摸鱼。有时候能捉上几条花手巾或马口鱼,有时候能收获一两条鲶鱼、泥鳅甚至塘鲺鱼,运气好的话还能逮到珍稀的生鱼(乌鳢,俗称黑鱼)。春雨淅沥的时候,我们会光着脚丫在路上玩水,看蚯蚓爬出路面,看雨水漫过垄沟,又看小蝌蚪在垄沟里浮游。最奇妙的是,有一次我居然跑到这路上来放牛,不仅当了一回放牛娃,还大胆地骑了一回牛。可惜没过多久,族人就把那头大水牛给卖了,因为我们家族都不再种水稻了,再也用不着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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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上小学。每天上午下午,上学放学,都得在这条路上两个来回。头三年,是长我两岁的哥哥每天骑车载我。不管是刮风下雨,台风来袭,还是逆风行驶,哥哥从不轻易让我下车。只有在上凤院斜坡的时候,他实在骑不动了,才叫我下车步行走过那十来米。三年级以后,我也有了自行车,兄弟俩各自骑车上学,我才终于体会到哥哥载我上学的艰辛。如今,这段见证着我们兄弟情的上学路,早已建成平缓舒坦的水泥路。天堑已变通途,骑车漫步其上,饱览沿途风光,既低碳又时尚。但我时常忆起当年这条路狰狞的模样,忆起兄弟俩风雨同车的飘摇,忆起坐在车尾架上,躲进哥哥雨衣里的那种温暖。

        这条路不仅见证着我和哥哥的手足情深,更见证着大陂人对故人故土的永恒眷恋。人生在世七个字:出门、回家、在路上。我享受出门时的那种期待,我更享受回家路上的那种心情。大陂村道不仅记录着我的这种心情,也见证着所有大陂村民回家路上的心情。有人一路高唱“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有人一路欢歌“葡萄美酒夜光杯,今朝抱得美人归”,也有人一路悲戚“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大陂人祖祖辈辈的红白喜事、生离死别,都记录在这条路上。这条路,洒下了大陂人辛勤的汗水,也洒下了大陂人或喜或悲的眼泪。这条路,见证着大陂人的生生不息,也见证着大陂人的奋斗不止。对于大陂人来说,这是一条生命之路,一条希望之路,一条光荣与梦想之路,一条永恒的Country Load!

        忽然想起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先祖朱文公一百五十多年前隐居于大陂田时,大概也不会想到他携妻儿走出来的这一串串脚印,居然也被踏成了路。更让他欣慰的是,他们的脚步不仅被踏成了泥路,还被浇灌成今天这样一条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水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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