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中散步,真正奇妙!
一木一石都很孤独,
没有一株树看到别株树,
每一株树都很孤独。
当我的生活还很明朗的时候,
我在世间有无数的友人;
如今,大雾弥漫,
我再也看不到一人,
的确,不知道黑暗的人,
不能称为贤智的人,
黑影轻轻地把他和一切世人
隔开,使他无法逃遁。
在雾中散步,真正奇妙!
人生十分孤独。
没有一个人能读懂另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很孤独。 ”
——《雾中》黑塞
打算分享和推荐一部探讨孤独与死亡的电影《寂静人生》时,很奇妙的感应,刚好读到了黑塞的这首短诗,“人生十分孤独。没有一个人能读懂另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很孤独。”
或许,很多人的人生都是孤独且寂静的,寂静的生活之后,是寂静地独自一人默默死去,最后是几乎无人出席的寂静的葬礼,寂静的墓碑……
他们或许曾经也有鲜活的生命瞬间,有朋友有亲人,但最后离开的那刻是孤独寂静,无人知晓的。大雾弥漫,人生最后一程只有自己看见自己在黑暗中消逝……
豆瓣9.0分的电影《寂静人生》是关于寂静独居人群的死亡的故事,主人公中年男性约翰是一个社会服务员,他的工作是为孤单死去的逝者们寻找相关亲人,为他们传递亲人去世的消息,并希望他们能出席死者的葬礼。
在这个岗位上他见到了太多的悲剧,很多人死后根本没有亲属来参加葬礼,而有的人是因为孩子痛恨他们所以根本不来,约翰在与死人接触的行业里生活也是充满阴暗。他没有家人,也没有爱情,他也是一位寂静独居生活的人。他对待自己的工作认真负责,努力想尽一切办法让那些死者都能有个体面的葬礼。
他经常性的找不到逝者的亲人出席葬礼,所以他自己常常通过那些独居死去的人的遗物线索,为他们努力还原和拼凑出丰富和立体的一生,写下适合他们的葬礼悼词。
他常常自己一个人在教堂参加那些逝者的逝者,在他们的葬礼上念属于他们的悼词,力图体面地送走每一位他经手的逝者。
故事转折发生在,政府机关打算辞退他,因为不想再繁文缛节地对待这些寂静死去的人,其中有一项原因是约翰因为有些死者的信仰坚持选择了土葬,这大大增加了成本,主管在辞退约翰之后还准备取消给没有家属来的死者的葬礼,在他看来葬礼是给活人看的,而不是给死人准备的。后来约翰甚至看见同事在胡乱混合死者的骨灰倒在一个墓地里。
死亡,尤其是那些寂静去世的人,找不到亲友的死者们,他们的死亡被潦草对待。
约翰是那种老实人,墨守自己内心的规规,尽心尽责的对待逝者。但他的工作场合不再需要这样的人。他的过于尽职尽责,是累赘。
约翰在通知被辞退时,坚持要求把手上最后一位逝者比尔的葬礼处理好,他希望他能邀请到逝者的亲友们参加这场葬礼,而不是像很多孤独死去的人那样没有亲友参加葬礼。
他在那位独居寂静去世的逝者房间里,找到了很多线索,死者的家庭相册等等。通过很多努力,他坐火车去找到了逝者以前的家人和朋友们,了解到了比尔丰盛又精彩的一生,他还认识了逝者比尔的女儿,很执着地邀约她出席她父亲的葬礼。在多次反复的交流中,这位女性甚至被约翰打动了,两人暗生情愫。这位女性最后同意去参加父亲的葬礼,还约好到时候和约翰见面。
而在一切好像将要开启新的美好生活时,巨大的悲剧让刚刚有点苗头的温情喜剧情节戛然而止。
比尔葬礼的那天,约翰在商店给他喜欢的女孩买礼物马克杯,杯子上画着可爱的宠物狗图案,那位女孩的工作是照顾饲养狗。
在他离开商店时,可能太过兴奋,想着马上可以和喜欢的女性见面,所以出门过马路时没太注意车辆,一辆飞驰来的红色双层大巴士撞倒了他。他倒在血泊里,脸上带着最后的笑容去世。他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还好是带着笑意去世的,是在去爱的路上离开的。观者的一点欣慰。
一生寂静生活的约翰,最后他的葬礼只有牧师在教堂里给他做了仪式,然后工作人员拖到墓地下葬。
在墓园里面,比尔的葬礼来了很多亲友们,这些人都约翰辛苦邀请来的,他的女儿当然也去了。这位女性其实也一直在左顾右盼的,等着约翰出现。当然他不可能再出现了。
同一个墓园里,比尔葬礼的附近是约翰的葬礼,约翰那边,被下葬之后,没有一个人为他哀悼。一边是比尔葬礼的热闹与喧哗,一边是无人哀悼的约翰。
最后,墓园里人类散去。那些一个个曾被约翰体面对待过的孤独死亡的人的灵魂全都从墓地里走出来,逐步走到约翰的墓碑前,一圈一圈的灵魂们默默地为约翰的死亡哀悼。我就是在最后这里没绷住,泪水突然涌出……
无人哀悼的葬礼,一起死魂灵在表达他们的敬意和感谢。
整个电影故事,特别的平缓,安静,很多时候都是镜头语言,对话都不算多,像一首缓缓流淌的死亡诗歌。
那些孤独生活的人,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人生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曾经在《无缘社会》那本书上,深刻了解过这类人群。
《无缘社会》是日本NHK电视台做的社会学采访,采访主题是“现代人的孤独老死”。老龄化的日本社会,大量的人与社会无缘的人孤独死亡,无人知晓,有的过很久才被人发现,有大量的逝者不被家人接收尸体,不愿意安排葬礼。有些人的骨灰就被政府来安排了。
好几年前读到这本书时,感伤许久,也明白,我们这一代人将来很多都会是这样寂静地离开。也警醒自己,我们要尽量为衰老早做准备。
最近看到的这部电影《寂静人生》其实都算是一部2013年上映的老电影了。
我们将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寂静又孤独的离开,还能被温情体面地对待的话,将会是我们的荣幸。
人生最后的旅程,或许能走得文明体面,也是社会发展高度文明的一个体现。
我们如何对待生命,取决于我们如何对待死亡,那些孤独离开的生命,也应该被祭奠和缅怀。
我常在农村看到一些葬礼,亲属和乡亲之间有白喜事,大家都很主动去参加,为那些人去送行。一来可能都是乡亲有感情,二来潜藏在他们内心很大的一个害怕,如果自己孤独死去,没有人来参加自己的葬礼。乡亲们很讲究礼尚往来,即使是在葬礼这方面。
城市化高度发展,“无缘的人”也将会越来越多。
“到了那么一天,你会去参加我的葬礼吗?”我相信这句话,没有多少人有勇气问非亲属之外的人们。
也没有多少人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定会。
或者我知道很多人也都已经不在乎死去之后的事情了,他们说,我死都是死了,还哪管死后怎么着了。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愿我们能足够幸运,人生最后旅途能走得体面,能遇到像约翰那样的人——上帝派来的守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