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艳萍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正在家中看护孩子的郝玉宁更是放心不下,把一对龙凤托付给三姐、妈妈和婆婆,就和兰新海从M县赶到了H省肿瘤医院。兰新海和郝玉宁走进病房,一眼看到手术后的兰艳萍,不禁流下泪来。从那天之后,郝玉宁虽然没有天天陪护,却把家从M县搬到了H市;在H市,兰新海有一套房子,一直一来都空着。在兰艳萍住院的日子,郝玉宁第一次撇下两个儿子和兰艳婷,仅仅带了一双龙凤胎,住在从来没有住过的H市的房子里。当然,随郝玉宁来到H市的,还有郝妈妈。加上知道兰艳萍住院,兰新海也忙完工作的事情,就急匆匆回家,这才使得郝玉宁能腾出时间,每天都堡各种营养汤,换着花样给兰艳萍送到病房。
兰艳萍手术后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在出院的时候,兰艳萍和郝玉宁发生一次很大的冲突,原因就是郝玉宁要兰艳萍在她家养病,那都不能去,现在天气寒冷,一个病人,来回折腾什么;她这么匆忙的把家从M县搬都H市,不就是为了你兰艳萍出院后有地方吗?而户战涛认为,兰艳萍毕竟是一个病人,在人家家什么事都不方便,何况郝玉宁还有两个这么小的孩子;郝玉宁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已经够她忙的了,她兰艳萍就不要不知好歹,没有眼力劲的住着了。
兰艳萍与户战涛不谋而合,在12月1号上午,早早的开始办理出院手续,想赶在郝玉宁来医院前,悄悄的走掉。谁知道户战涛刚刚下去办手续,郝玉宁和兰新海已经到了,郝玉宁二话不说就收拾兰艳萍的东西,叫兰新海一一搬到她家的车上。
兰艳萍一开始没有说话,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她怕自己说话不对头,伤了郝玉宁的心。
一直等到户战涛来了,兰艳萍才开口对郝玉宁说:“玉宁姑姑,我们还是回家吧,咱家离这里又不远,再说我这一病,公婆和我妈都惦记着呢,他们年纪大了,都没有让他们来看看,如果我出院了还不回家,老人们会牵挂坏的。”
郝玉宁说:“这个很简单,我们马上回家;卸了东西就叫新海开车回家接他们过来。”户战涛见郝玉宁如此说,摇摇头,没有说话,拉了兰新海到外边去了。
兰艳萍一看两个男人出去了,知道是户战涛去说服兰新海了,但兰艳萍清楚,说服兰新海是没有用的,自己如果说服不了郝玉宁,估计兰新海那里是没有一个准确结果的。
于是,兰艳萍让郝玉宁坐下,拉着她的手,十分真诚的对着郝玉宁说:“玉宁姑姑,我们之间还用多说吗?丽欣,铭瑜,你和我,咱们四个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知道你们万事都是为我好,这次大病,使我更加明白,人和人之间,除了血脉相连的亲情,还有咱们这种比亲情还浓的深埋心底的发小之情,千古传颂的男女之爱都不能比的友爱之情。玉宁姑姑,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哈,如果我答应你住你家;且不说我给你带了多少的麻烦,就说我自己的内心吧;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病人的内心如何,对病人的身体恢复至关重要,不是有句话说‘三分治,七分养’吗?如果我住你家,我会想我的孩子,我会想我的妈妈,而让他们都来,都住你家,也是住不下的,对吧?”
说道这里,兰艳萍换了一个姿势,接着说道:“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对一个普通人长且如此,对一个病人就更加的贴切。玉宁姑姑,你放我回家,过几天我还来的,医生不是说了吗,我要八次化疗的,十天后我的第二次化疗就开始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伺候我,给我弄好吃的呢。”
郝玉宁听了,知道兰艳萍是铁了心要回家,兰艳萍的一席话不无道理;但是,郝玉宁总怕她来回的折腾,路上有什么闪失,于是态度强硬的说道:“不论你说破大天,这次你就是不能走,要走就第二次化疗后再走。家里我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不就是十几天吗?怎么着你也给我撑住。”
兰艳萍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她真是左右为难,她知道郝玉宁是一心为自己好,但自己确实想回家,一刻也不想呆在医院,更不打算出了医院去住在人家家里。
兰艳萍暗暗想到:“再亲密的朋友,跟自己的家也是有区别的,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们。想你了,就跑到你家,睡一张床,一聊聊到深夜;想你了,就风风火火的找到你,看一眼,或者待一会,就匆忙离去。现在的我们都有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孩子和老人……”
兰艳萍嘴上虽然没有说,心里却暗暗的抱怨:“我的傻姑姑呀,我是一个病人,你咋就不理解我,忍让我一点呢?”
郝玉宁一看兰艳萍脸上难看,不言不语;主观上就认为兰艳萍同意了她的要求,开开病房门,郝玉宁喊兰新海和户战涛进来拿东西走人。
兰艳萍一听,泪水流了下来。郝玉宁回头看到,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什么不称你的意了?”
兰艳萍哇的一声哭了,兰新海,郝玉宁和户战涛面面相觑,不知道兰艳萍哭的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翁丽欣的电话来了,户战涛接的。电话的最后,翁丽欣要求兰艳萍接电话,户战涛说她在哭呢,没法接。
翁丽欣就问还有谁在?户战涛把在场的人说了一遍,翁丽欣就让郝玉宁接电话,电话中,翁丽欣问郝玉宁怎么打算的。
其实,几天前兰艳萍已经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翁丽欣,翁丽欣也同意兰艳萍的想法,她这个电话就是来看看结果的。听完郝玉宁的讲述,翁丽欣建议郝玉宁放手让兰艳萍回家。
翁丽欣说:“咱们的日子长着呢,什么事情都不要在乎一时一事;艳萍现在病着呢,咱们都听她的吧。”说道这里,翁丽欣话头一转说:“对了,小鱼儿明天到家。听说艳萍的病,她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从G市飞回来了。如果艳萍出院回家,我们四个就到老家相聚一下吧。”
郝玉宁听了,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就把电话递给兰艳萍说:“接吧。托你的福,我们四个要相聚在故乡了。”兰艳萍听了,破涕为笑,一场充满爱心的闹剧就此收场。
兰新海开车先把郝玉宁送回家,然后接了兰艳萍夫妻,一直送到兰艳萍的家里。回到家,兰艳萍的家里已经聚满了人。兰艳萍的妈妈,弟弟,弟媳妇,妹妹,妹夫;户战涛的父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一帮孩子们。
兰艳萍看到亲人,一一的上前跟他们扯扯手,或者拥抱一下;最后来到兰妈妈面前,兰妈妈一把把兰艳萍抱在怀里,从默默流泪开始了放声大哭。
兰艳萍也幸福的跟着哭起来,大病之后,见到亲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油然而生;兰艳萍觉得,自己好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能这么幸运的见到亲人,实在是上天赐予的幸福。户妈妈和众亲人上来劝解,兰妈妈才放开兰艳萍,让兰艳萍走到里屋去,上床躺好。看到兰艳萍情绪稳定,亲人们一个个把准备好的,攥在手里的钱放到了兰艳萍的床头。
兰艳萍又一次哭了,她知道,每一个家庭都是不容易的,每一份钱都包涵了深厚的情意。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自己健康的时候,常听人说:“辛辛苦苦十几年,一病回到解放前。”她这一次病,户战涛和翁丽欣商量着办的,她不知道自己花费了多少,也不知道以后还要花多少。
但在住院的日子,同一个病房的病友们常常讨论花费。兰艳萍听在耳里,记在心中,私下慢慢盘算;盘算来盘算去,兰艳萍知道她这一病,如果没有保险,如果没人帮衬,他们家是看不起的。刚刚盖完房子,欠债还没还清,那里有几万,几十万的钱给自己看病?
尽管大家都背着她,不让她为钱担心,但是,她不是傻子,她清楚她能够死里逃生,能够不为钱愁,都是发小们帮助,亲人们帮忙,户战涛一心一意帮她拔命。
兰艳萍出院的第二天,童铭瑜来了;出院的第三天,翁丽欣和郝玉宁也来了;可以说是多年来,四发小第一次一个不差的团聚了。
童铭瑜见多识广,生活圈子大,很多事情都见识过一二;比如这种乳腺癌,童铭瑜的同学,同事或者周边的人,已经再三的出现了。所以,对于兰艳萍这个病,她虽然也难过,但表面看来,仍是谈笑风生,跟兰艳萍聊起话来,注重交代兰艳萍怎么保养,怎么心胸开阔,怎么把很多事慢慢看开。
等翁丽欣和郝玉宁来后,四个人坐在一起,根本就不再聊兰艳萍的病,她们的主要话题是:人到中年,要怎么的控制住情绪,怎么安排生活,怎么教育儿女,怎么伺候父母公婆;她们的话题一个接一个,常常引的兰艳萍忘记了病痛,深恨自己学识不足去了。因为每一个主题之后,兰艳萍思考过来思考过去,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更不要说有什么实际行动了。
过去,兰艳萍一直沉溺与户战涛的外遇给自己造成的耻辱,就连与翁丽欣都很少敞开心的交流;更不要说童铭瑜和郝玉宁了。虽然郝玉宁跟自己离的很近,除了为了孩子的事情去跑一趟,匆匆见面也没有聊过太深。跟童铭瑜的交往自己仿佛就是一只皮球,童铭瑜不打电话来,自己是从来就不主动自觉的找她。兰艳萍总觉得自己跟童铭瑜差距太远,没有共同话题。就算童铭瑜有电话来,兰艳萍也大多问一句答一言,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苦水,好好的向童铭瑜倾述过。兰艳萍总觉得童铭瑜那么远,又不能切实的帮上什么忙,能不麻烦人的,就不要麻烦人为好。
现在听童铭瑜和翁丽欣一唱一和的,讲故事一样的说她们的身边事;兰艳萍已经渐渐明白,她们是用故事来劝慰自己,让自己从故事中找到自己的出路,不要因为一个病,就沉下了心,没有了生活的斗志和激情。
这种讲故事教育人的方式,兰艳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在这一天的故事中,兰艳萍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些她们围坐在玉举殿老爷爷身边的日子。
玉举殿老爷爷是讲故事的高手,每一个人碰到的事情,他都会用一个故事给出不同的答案,聪明的人就会从中选择一个最适合自己的。
兰艳萍听着翁丽欣、童铭瑜和郝玉宁,三个人用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畅谈人生,深恨自己读书太少,和自己在毕业之后,从来没有再认真的看过一本书。
兰艳萍知道,不但翁丽欣一直坚持看书,看完之后还常有密密麻麻的批注;翁丽欣邮寄给自己孩子的书,兰艳萍虽然没有从头到脚看过一本,但随手翻翻的时候,那些批注的话语有时候也能让自己豁然开朗,仿佛喝了一碗碗心灵的鸡汤。
童铭瑜读过的书,没有流传到孩子们的手中,具体什么情形不得而知;但从翁丽欣的嘴里,兰艳萍知道,毕业以来,十几年如一日,童铭瑜也是书不离手的。她们三个之中,如果说毕业后读书最多的人是谁,兰艳萍还真不能十分确定;但读书最少的,肯定是郝玉宁无疑。郝玉宁毕业以来,一开始颠破流离,回家嫁人后又事情不断;也就是最近几年,才算稳定了,有点时间看书,一年前又生了一双龙凤胎,估计现在也很少有时间做那些高雅之举了。
兰艳萍听着她们的言谈,不停的想着自己的心思;一个没有知识支撑的女人,除了围着孩子、老公和家庭,就是考虑挣钱。她们聊的什么大家庭,什么博爱心胸;如果自己站到当街说这些,还不要让人笑做是疯子呀。
可是,兰艳萍知道,她们现在谈的,不是理想,不是梦;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现实。九月份在W市翁丽欣家的时候,翁丽欣也一再的开导自己,不论一个人在什么位置,收入是多少,生活的幸福和不幸福,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能决定自己是否幸福的,关键是一个人的心胸,谋略和决策。
作为一个中年主妇,我们是家庭的标杆,下一代社会的成员的缔造者;就算是最底层的,首先也要与人为善,教导好自己的孩子,照顾好自己的老人;现在一切向钱看的主导风向,早晚是要出事的;既然我们已经深深体悟到这一层,作为社会的最底层,我们没有能力决策什么;那么就首先从自己家庭做起,教育好孩子们的品行,照顾好自己的父母公婆;如果还有余力,就扩散一点,亲朋子侄和周边邻居,以及父母公婆之外的叔伯姨姑都是我们应该照应的对象。
兰艳萍还知道,翁丽欣从懂事开始,或者说从上高中开始,就很明显的喜欢‘管闲事’;毕业以来更是‘爱心泛滥’,不但她的侄子侄女的事情全管全问,她老公家的孩子们,也都是一样的看待;就连自己的孩子,翁丽欣也是一个个能照顾到的,绝对不惜心力或者财力,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着孩子们。
兰艳萍一直很自卑,跟童铭瑜交往甚少;但从翁丽欣口中,兰艳萍知道童铭瑜做的事情,仿佛比翁丽欣还棋高一着。暑假翁丽欣到G市去,还嬉笑着说取到了真经呢。对于这些,兰艳萍是深信不疑的;看看翁丽欣的家庭,在听听翁丽欣对童铭瑜很多事情的描述;她们两个作为,都是兰艳萍周边的人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
就拿教育孩子来说吧,很多父母都是把孩子看成孩子,很多事情对孩子都为莫如深;一般来说对孩子都是能隐瞒多少隐瞒多少;而翁丽欣的孩子,从小就听着妈妈的故事和身边的事实长大。翁丽欣常出的把孩子当成大人,什么都告诉孩子。才十岁多一点的孩子,翁丽欣就把某一次旅游的规划,家庭的短期开销,或者来几个客人吃什么饭,做什么菜,都不止一次的交给孩子负责。
在兰艳萍看来,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就算是过去的后妈,也没有这么刻薄的对待孩子的呀。
除此之外,如果不是这次自己生病恰好用上了,兰艳萍最不赞成翁丽欣给家里每一个人都买了商业保险。这在兰艳萍看来,简直就是大大的浪费。翁丽欣夫妻是上班的人,上班的人都交着五险一金,买那些商业保险不是白白浪费吗?你听,翁丽欣正在和她们讨论保险呢。预知翁丽欣和姐妹们讨论了什么,童铭瑜、郝玉宁她们同意翁丽欣的观点吗?请看下回:平常心多思虑保障全有,慈母心多牵念思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