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卖火柴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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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街角的咖啡馆旁经常能看到一个姑娘,第一次见她时,她半依着墙,披着一件红色的风衣,神色淡然,发梢随风时不时地落在风衣上。

我时常路过这家咖啡店,却从未见过这个姑娘。


那天我从她身旁走过,她拦下我,问了一句:先生,要火柴吗?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她手上,并未发现一台山寨苹果手机,风衣遮掩的地方也没有看着像光盘的东西。我没听清她要卖的是什么玩意儿,反正应该不是我需要的。

思索间,她看我并未立刻离去,就又问了我一遍:先生,要火柴吗?

我不知道火柴是什么东西,我猜会不会是毒贩在贩毒时用的暗号,火柴的形状像香烟,烟会让人联想到毒品。想到这我有些惊恐,一不注意自己竟陷入一桩地下毒品交易中。我脑海中瞬间闪出了吴彦祖、孙红雷们的身影,这时我压低了声音:能先看看货吗。

我心说要先稳定毒贩情绪,然后掌握证据,最后来个人赃俱获。

姑娘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在告诉我——要买就买,不买赶紧滚。

电影中毒贩的脾气都很大,他们急着把毒品换成钱,再用钱买毒品,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但姑娘没说话,左手在上衣兜里摸了摸,掏出来一个小方盒子,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剩下三根指头拖着底部,然后递给了我。

我没有多想,顺着她的手将方盒子接了过来,然后从底部把盒子推开,里边躺着一排火柴形状的东西。

我掏出来一根,在盒子一侧轻轻划了一下,只听“呲拉”一声,着了。


我看着姑娘,姑娘看着我。

她先开口:有问题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脱口一句:真是火柴。

她没有回应,可能是没听见。

我划着别人的火柴,自认觉得理亏,跑是跑不掉了,只能付账,便问道:多少钱?

她说:五块。

我吃了一惊:我操,多少钱?一盒火柴要五块钱?

她解释说:不是一盒,是一根五块。

我又吃了第二惊:我操,这不是讹人么,你怎么不躺地上让我扶你呢。

她一把夺走我手中的盒子,再放回兜里,同时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似的牌子,拿给我说:喏,看见没,上边写着一根五块,明码标价。

我看着手中刚被划着的火柴从白色慢慢变成黑色,火柴棍由直到弯,我在火苗蔓延到手上之前丢掉了火柴,抬头看着她,她没等我说话,自己倒先开口了:这样,火柴我也不要钱了,你买杯咖啡赔给我算了。

说完她扭头看着咖啡店,再扭过来看我。

我说:那我还是付钱得了,咖啡可比火柴贵得多。

她说:别啊,这一盒都给你。

说着掏出火柴盒,再打开数了数,说:一共12根,收你50块钱,这样你去买杯咖啡给我,剩下的不用找了。

火柴烧焦的余味在我手上还有残留,我看着她瞪大的眼睛轻轻眨着,像是等着那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当然我大可以直接走掉,但我还是如她所愿,从旁边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过来,送到了她手上。

她双手接过咖啡,打开盖子,小口喝了一点,做了一个真难喝的表情,再盖上盖子,继续用双手捧着:我不喜欢喝咖啡,就是手太凉,想找东西暖暖。

初春的天气并不经常招人喜欢,雾霾跟暖气一样还没有结束,阴沉沉的天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

姑娘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没有在意,径直走了过去。


第二天,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蹭着墙角落在了地上,地面上映着鸭蛋黄的颜色,蛋黄左侧站着一位穿着白衬衣的姑娘,姑娘歪着脖子,脸颊在风吹起的头发下时隐时现。

我从她身旁路过,她拦下我,我抬头看着她,她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又多了一丝笑容。

她说:谢谢你昨天的咖啡。

声音很小,小到我完全是靠猜,推测出来的。说完,掏出一张20块钱递给我,我没有收:不用了,就当我买了4根火柴。

她说:不是,昨天的钱我没打算给你,这个是今天让你帮我买咖啡的钱。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做一个什么表情来表达我的心情。

她笑了:哈哈,开玩笑的,快拿着吧,手快冻僵了,你不知道大冷的天卖火柴挣钱多不容易。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笑,钱是该接还是不接,犹豫间,姑娘就把钱硬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没再推回去,想着不如就再去买杯咖啡过来。

没等我动,姑娘退回的手先放进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另一只手在另一侧口袋里拿出一包女士香烟。接着她连贯地拿出香烟,划着火柴,再用火柴点着,两根干净细长的手指夹着白色的烟,送到嘴边,朝着远方没人的空气中,深呼了一口。烟圈像久久压抑在心中的一团火,急着从身体中跑出去,刚一出来,就忙不迭地追着风飘散离开。

姑娘看着已经不见的烟,突然开口了:家里以前是火柴厂的,现在生意不景气——你知道的,大家都用打火机了,我卖火柴的时候,好多人都说自己环保不用火柴,却还用一次性筷子。不想要可以直接拒绝,为什么还要找借口。

姑娘停了下来,在脚边捡起一个刚看到的空易拉罐,然后弹了一节烟灰进去:当然不只这个原因,我出来卖火柴的时候,家里已经不行了,父母离异得早,当我发现家里穷得只有火柴,而我又不会干别的事情的时候,我能做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姑娘吸尽了最后一口烟,把剩下的整根烟用力按进易拉罐中,回头看着我:我说这么多并不是让你同情我,但你听了我的故事,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

说完,她先看了我,再扭头看着街对面的一家牛排店,我说:我连你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就要请你吃饭呢。

她说:我说的什么并不重要,最终目的都是想要你请我吃饭,所以现在你要请我吃饭吗?

她嘴角向上扬着笑了一下,我假装想了想,然后答应了她的要求。


餐桌上,我问姑娘:你来过这里吗?

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边嚼边说:没有,第一次,不过我在对面已经连着看了好多天了。每天这个时候都能看到不少人,我就想着有机会要来吃一次——你说如果没人请怎么办啊,那就不来了嘛,反正也不是一定要吃——你以前来过吗?

我摇摇头,姑娘姑娘用力咽下正在嚼着的面包,对着刚端上牛排的服务员说了声“谢谢”,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又补充道:没有,我也是第一次。

姑娘拿起刀叉,抬头对我笑了一下:我先吃了啊。

我示意不用客气,她自顾自地吃起,期间她聊了一些琐事,大概就是牛排还行,并没有某某家好吃。火柴不好卖,在外边冻了这么多天基本上没人过问,不得已才想到了骗人的手段。我问起家里的情况,她没有细讲,看起来是想回避这类话题,只说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住,具体什么情况不得而知,我也没再追问下去。


饭罢,姑娘将刀叉轻放在盘子两侧,拍着肚子表示吃不下了,看我也没再动餐具,便指着窗外说道:我想去抽支烟,这里不太方便,要不你先在这等着我,我不会跑的。

我说:等你干什么,我跟你一块出去吧,正好要走了。

我们两个一同起身,她陪我去付了账,再跟我一起出了门。到了门外,她划着火柴点了一根烟,像是对晚餐的延续。她说烟也是一种食物,饱餐过后的一支烟就像是饭后甜点,不吸烟就感觉饭没吃完。

我附和:饭后一支烟,快乐似神仙。

她说:那你要不要当神仙。

我摆手:我当二手神仙就够了。

她呵呵笑了,朝着没人的空气吐出一个烟圈:我不喜欢抽烟,家里桌子上正好有一包,抽了一根发现并没有那么讨厌,我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你看,盒子上不是写着呢嘛——不过我也没有吸过多少,你看我动作这么熟练是不是以为我是老烟枪,其实我都是装的,这样才能骗到你请我吃饭——你不信啊,不信就算了。

烟还剩半截,姑娘没再吸下去,她掐断了正在燃烧的烟,语调温柔下来:对了,谢谢你的牛排。

说完这句,姑娘低着头,声音变得更轻了:这样,我陪你睡一晚来报答你怎么样。

话音落,空气突然凝结了,夜色掩盖住了姑娘的面容,我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我也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我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日本成人电影和门户网站底部小新闻的画面,我愣了几秒,她看我没动静,倒先开口了:你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咯,前边正好有家店,我观察好几天了,放心吧,我不在房间里吸烟,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

说话间,姑娘一手挽着我,开始朝她说的方向走去,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脑子还在思考,脚已经跟着她先迈了出去。

酒店不大,装修很新,店中一股花香,办过手续,姑娘和我到了房间,她关上门,拉上窗帘,随后坐在床上看着还在站着的我:床比我想得要软。

我有些不太自在,心想是碰到老手了,正巧门口的沙发救了我,我斜躺在沙发上来掩饰心中的紧张感,眼睛盯着床的方向,却又不敢直视姑娘,就将脖子以下的部位看了一遍,装得像久经沙场的老嫖客一样,尽管我并不知道老嫖客应该是什么样。

姑娘靠在床头,脖子稍微歪向一侧,手将兜里的火柴香烟掏了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昏黄的灯光打在她半侧脸上,房间无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姑娘的画面被定格在了那一帧。我突然想起忘了在哪听到的台词:是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可惜我并没有说出来。

也许是屋内太过安静,姑娘找到了遥控器,《甄嬛传》打破了这份寂静,太后说:皇家最要紧的是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才能江山万年,代代有人。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皇帝身上,但没听清皇帝说了什么,因为姑娘开口了:你要准备就在那坐一晚吗。

说完,姑娘朝她另一边空着的地方拍了拍:我不介意的,还是说你介意我,我发誓我没有病,也不是仙人跳。

我没有回应,她也沉默了一会,场面陷入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中,皇上和太后已经讲完了话,两个娘娘正在寒暄,姑娘没等娘娘们说完话便再次开口: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单纯地想睡个觉,但我也不是白睡,你为我提供床,我为你提供我,你并不吃亏嘛,还是说你不喜欢女人,或者只是不喜欢我。

姑娘语速略快,声音轻柔,一不注意就要被华妃给抢了风头。这话说完,姑娘也自觉不好意思,没再抬头。

我还坐在沙发上,在想是不是应该用饿虎扑羊的姿势跳到床上,以免让她以为我不行。但我并未如此,只是觉得不能在这么坐下去了,就顺势起身去了浴室。


冲完出来,屋内已经没有声音了,姑娘侧身躺着,垂下的刘海遮住了闭着的眼睛,半侧肩膀从被子外探出,手自然搭在被子外。

我走近想确认下姑娘是否睡着,她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掉,嘴唇上的一抹淡粉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来到床的另一头躺下,并未试图吵醒她,又或是不忍叫醒,洗澡时我想地各种各样的姿势没机会拿来实践,尽管心里已经像AV里常看到的猥琐男在姑娘的身上摸来摸去了,但现实还是让我克制住了欲望,姑娘睡得那么香甜,谁又舍得打破这幅美景呢。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中挤到屋里来,我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床边没有姑娘的身影,屋子里也没有动静,我知道姑娘已经离开了。

朦胧中听到过姑娘的告别声,和她留下的看不到的唇印,也或许是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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