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太尉
今又清明,又想起了嫲嫲(读音:mama,第一个嫲读三声,第二个嫲读轻声。潍坊一带将奶奶称呼为嫲嫲。)。
1994年春节刚刚过去,寒假结束,开学在即。85岁高龄的嫲嫲卧床半年多了,准备返校那天,我去向她道别:“嫲嫲,我快开学了,今天回西安。”只说了一句,声音已经哽咽,无法再多说什么。嫲嫲费力扬了扬头,看了我一眼,嘴里似乎在说啥,我在使劲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听清。强忍着泪水走出家门,向跟在我身后的父亲挥了挥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头,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也许是上天冥冥中的暗示,让我在潜意识中感知嫲嫲要与我们分别,否则我不该有这样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这次道别竟成为我与嫲嫲的的永诀!一个多月后的农历2月19日,操劳一生的嫲嫲走了。
因路途遥远,考虑到从西安回一趟家实在不易,父亲没有告诉我嫲嫲去世的消息。时至今日,我常耿耿于没能送嫲嫲最后一程。记得那年“五一”假期,我假刑事照相课程实习之名,挎着一台“华山”牌胶卷照相机回了一趟家,这才知道嫲嫲已经离世。大伯家的二哥树武陪我到嫲嫲的坟前大哭了一场。
昨夜又梦见嫲嫲,还是她做饭的情景。其实,确切的说,在嫲嫲因病卧床前的那段时日,她已经没有能力做饭了,只是将现成的干粮(玉米面饼子、地瓜是那时的主食)放在锅里热热,等下地干活的父亲和上学的我们回家有口热饭吃而已。就这样看似简单的小事,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一桩非常艰巨的任务:嫲嫲强撑着羸弱不堪的病体,在灶膛里添一把柴火,严重的哮喘逼得她赶忙到炕上躺一会,感觉柴火快着完了,就起来再添一把,然后再到炕沿上躺一会。如此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做着她认为应该做的事。这是嫲嫲表达爱的方式。她不会用言语表达爱意,就连说句夸奖你的话,也基本上是嗔言怪语地点到为止。
我是从嫲嫲不辞辛苦的劳作中感知她对我们一家人的担忧和疼爱。母亲早逝,嫲嫲心疼我父亲既当爹又当娘的艰辛,也心疼我们兄弟失去母爱,因此,相对我大伯和二伯家略好的境况,她更偏向我家,尽可能地给我家多做些家务,盼着我家能早些度过缺衣少食、经济拮据的难关。虽然那时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近十几年来,每逢清明,或早或晚,我们兄弟都会尽可能赶回老家给嫲嫲上上坟,除除坟头的杂草,添一添新土,端上水饺,摆上酒馔碗筷,烧些纸钱,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响头,和嫲嫲以及从未谋面的爷爷(爷爷在我父亲8岁时去世)唠叨几句话。起初那几年,每到此时,总会牵动几许思念,几许哀愁,不由得想起她生前的点点滴滴,常常泪流满面。如今时间久了,更多的是把上坟作为寄托哀思、怀念感恩的一种仪式。
正所谓,清明几处有新烟,满坡哀思与尘埃。
2018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