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道幽光,然后掐灭给你看(《嫌疑人X的献身》)

前几日去看了张鲁一主演的《嫌疑人X的献身》,张鲁一的演技没话说,对看似市井、实则高智商的人设驾轻就熟,在电视剧《红色》中已经多有展现。苏有朋的镜头语言是惊喜,对光影和几何驾驭得不错,有的地方略微稚嫩,但看得出有潜力。通过阳光展现希望,尤其是在主角准备自杀,转身去开门,看到邻居的瞬间,满满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也让人心生怜悯。王凯的角色,改得太过光辉,光辉得有点惹人厌。林心如的演技,真的有很大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影片对原著做了一些改编,整体更有戏剧感,为了追求电影效果,可以理解,不过有点浅化,缺少回味空间,实在可惜。最后的结尾,也有点画蛇添足。相比之下,原著更加平实,细节充盈,推进也更为合理。原著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东野圭吾,他被许多人奉为悬疑推理大家,个人很喜欢他对人性的探索。

东野圭吾似乎非常喜欢描绘黑暗中的幽光,然后再把这缕幽光掐灭给你看,让你哀叹,让你怜悯,让你心里发堵。《白夜行》如是,《嫌疑人X的献身》亦然。

这个故事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像故事中一样,利用了人们的盲点。你以为是代数问题,其实是几何问题。一开始习以为常的预设,以及根据预设所做的种种猜测,因为预设不对,全盘皆错。

花冈靖子带着女儿花冈里美一起生活,几经辗转,在便当店当店员,备受前夫骚扰。一天,前夫又打听到她下落,在靖子的家中大打出手。靖子和里美出于抵抗,失手杀死了他。靖子的隔壁住着一位数学老师石神,其貌不扬,没什么存在感,一直暗恋靖子。他听到动静,敲开门,告诉他们他可以帮忙处理。于是,警察与他的逻辑之间的较量,就开始了。

石神按照逻辑推理,一步步误导警察,靖子和里美的嫌疑越来越小。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直到这个精巧的逻辑体系遭遇了一个变量——汤川,石神的同学,也是石神在学生时代唯一类似朋友的人。石神在学生时代如同天才,智商超群,一心扑在解数学题上。汤川也喜爱数学,于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警察一开始的调查,基本只是围绕靖子母女展开,调查案发当日她们的不在场证明,调查死者当时是怎么去的案发现场,又是怎么被杀害的,每一步,似乎都可以排除靖子的嫌疑。可惜,汤川从石神一个不经意的整理头发的动作,发现了石神对靖子的情愫,开始怀疑他是否有参与。石神的世界,向来是除了数学,别无他物,对仪表更是从不在意,很不幸,汤川刚好知道这一点。

石神对流浪汉的形容:“无用的齿轮”,再加上他的盲点论,让汤川心有所悟。于是,汤川约出石神,点出了齿轮在恰当的位置,也会发挥恰当的作用。石神心惊,接着便自首了,声称自己一直跟踪监视靖子,声称他知道那人是靖子的前夫,杀之而后快。警察信以为真,石神进了监狱。

然而,汤川却找到了靖子,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石神为她做了什么。石神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替她顶罪,而是为了撇清她们的嫌疑,亲手杀死了一个流浪汉。杀死的前一天,他付钱给流浪汉,让流浪汉住进她前夫所住的宾馆,偷走一辆新车让流浪汉骑到案发现场,这样,所有人都以为案发现场的死者就是靖子的前夫。由于事隔一天,靖子母女的所有不在场证明,都是真的。这样一来,无论警察怎么追问,她们的回答都是真实的,因为警察问的本就是她们杀人后的第二天的事情。而且这样一来,即便最后警察还是锁定靖子,他也可以头也不回地去顶罪,毕竟人本来就是他杀的;这样一来,他绝对不会出于人的本能有所退缩和迟疑。

石神的献身,悲壮,但是并非无瑕。他清楚人性中的那一丝弱,所以提前把自己逼入绝路。流浪汉对他而言,也确实只是齿轮而已。他本就不是一个特别有同情心的人。他的世界里,除了对于数学的坚持,所有的温柔,都只对靖子而已。她的出现,时机刚好,刚好拯救了他在数学迷宫中沉沦的灵魂。看到靖子与他人的交往,石神也会嫉妒而心生报复式的怒火。不过,他自首时,心里真切地希望,靖子能够就此幸福地生活。

一切,都在石神的计划之中,献身属于无奈,但到底保全了靖子。可叹的是,靖子听汤川说完,心中再无法宁静,最终前来自首。故事的最后场景,石神在回拘留所的时候,遇到了由警官领来的靖子。警官说,靖子自首了。这一场会面,描述得实在精彩,摘录如下:


他(石神)的脸色灰败如土,那双眼睛盯着靖子,充满血丝。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他低语。

靖子如遭冻结纹风不动的脸孔,眼看着逐渐崩溃,两眼溢出清泪。她走到石神面前,突然伏身跪倒。“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让您为了我们……为了我这种女人……”她的背部激烈晃动着。

“你胡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胡说……”石神口中发出像念咒一样的呢喃声。

“怎么能只有我们得到幸福……那是不可能的。我也该赎罪,我要接受惩罚,我要和石神先生一起接受惩罚。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个。对不起!对不起!”靖子两手撑地,头抵着地板。

石神边摇头往后退,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

他猛然一个转身,用双手抱住头。

喔喔喔——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那同时也是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嚎。那个叫声令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警员跑过来,想要制止他。

“别碰他!”汤川挡在他们的面前,“至少,让他哭个够……”

汤川从石神身后,将手放在他的两肩上。

石神继续嘶吼着,草薙觉得他仿佛正呕出灵魂。


一直以为在谈论的是靖子前夫的死亡,结果一直被调查的死者,其实是一个无名的流浪汉,这很让人意外,也很让人感叹。至于,汤川该不该告诉靖子?靖子该不该还去自首?这些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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