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住院期间,很多同学来看她,其中包括学委,一个长相清秀,名叫耳玥的男孩。
那男孩身后跟着与他年龄相仿的俊美少年,穿着一件竖条纹衬衫,手里拿着把不协调的山水画折扇。逢人不说自己名字,要别人叫他先生。
“你的病还没好?”九牧晴冷淡地问道。
先生把折扇一展,子曰的气息不自觉涌进拥挤的病房,“有病的人是你,不是我!”
九牧晴呵呵两声,“由在你可真是好福气,傍了个大款,这辈子都得养着你!”
先生拿折扇往九牧晴头上一敲,九牧晴闪身躲过,先生落了空,有些失望,“说了只能叫我先生,我的名字除了耳玥之外,不允许其他人叫!”
一旁的耳玥很是担心他们打起来,江洛却无以为然,打就打吧,最好能有个人正经修理九牧晴一顿,治治他那张臭嘴。但她又不希望他受伤,先生看起来温文尔雅,应该不会让九牧晴受伤吧……
还没想完,那边先生已经一掌将九牧晴拍进了墙里。
“由在!”耳玥连忙上前抱住先生,“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这墙?”江洛愣愣看着墙里爬不出来的九牧晴,把医院的墙打坏了是要赔的吧……
“这座医院都是耳玥的,墙的事完全不在话下!”先生一抹自己的发,满心欢喜的看着耳玥。
耳玥尴尬地笑笑,谁让他随时随地都在炫富的!
原来九牧晴说的傍大款是这个意思。
所以,先生和耳玥是……
“你这只老狐狸,如果不是因为江洛没有晋级,我怎会败于你!”九牧晴抑制不住怒气。
好了,两个温柔的人遇见一个暴脾气,还有一个寡淡无趣。
“由在说你是除魔师,天生能看见那些常人看不见的。”耳玥把江洛带到窗边,窗外景色萧条,今天却格外和谐,“难怪每次实验课你都战战兢兢的。”
江洛勉强牵起嘴角,看了看边上还在斗嘴的两个大男人,“先生不是常人吧。”
耳玥微微点头。
“你害怕过吗?”江洛问,先生真如九牧晴说的是狐狸的话,他害怕过吗?至少有过恐惧吧。
“没有,他出现的时候我都快死了,将死之人,万念俱灰。”耳玥看向先生,眼里满是温柔,“由在对我很好。”
他只对耳玥一个人好,耳玥知道,其他人,该怎么就怎么,比如说,由在不喜欢那只说话像开炮的影子,就怼他,趁着他法力没有恢复之前欺负他。
“真好。”江洛笑笑。
两个人背对着窗,一边看先生九牧晴斗嘴斗法,时而有灰尘呛鼻子,一边聊着耳玥和先生的故事。
“先生,我有问题想问你。”江洛支走九牧晴,“你是九牧晴的朋友对吗?”
先生看了看耳玥,耳玥微笑着点头,缓步走出去,带上房门。
“我想知道烟罗是谁?”江洛说。
“烟罗?”先生展开折扇,扇动两下,“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怎么,阿九没有告诉过你?”
阿九?是指九牧晴吗?江洛点头。
“烟罗是初代除魔师,传说她曾是神,只是犯了天规,被贬,神脊却还在,后为将功补过,成了除魔师。”先生说,“我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是只狐妖,她放过了我。我问她为何,她只淡淡一笑,说:‘世间妖怪,皆有感情。’”
是个超脱物外的善良的人啊!江洛自嘲,自己怎么跟神相比?
“她虽是除魔师,却是让人妖魔物尊重的人物,只是后来听说烟罗死去,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外人不得而知。”先生望着窗外,极力搜索千百年前的记忆,“后人传言,烟罗与凡人结合,将自己的命分给后代,成为常人香消玉殒。”
“九牧,阿九呢,他和烟罗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成为我的影子?”江洛有些急切。
“阿九不曾提过他的由来,不过与烟罗有关。我只知他曾是烟罗的影子,烟罗与魔尊雪真大战后,作为影子的阿九消失了。而后我曾在昆仑山见过他,就是那时我俩相识的。”先生笑笑,几百年后,两人见面就掐的打招呼方式还是没改过来,先生绝对不会说那是因为他作为比九牧晴年长的狐妖,不敌九牧晴。
“雪真?”江洛一头雾水。
“啊,雪真是烟罗同门师妹,不过雪真踏错一步,成魔,而烟罗成神。”先生说。
神魔两道,自古不相容。
“前几天常人是见不到阿九的,现在大家都能看见他,他还开了辆豪车。”想到这个问题,江洛格外吃惊,“影子是能化为实体的吗?”
先生轻咳,捂住口鼻,笑得呛到,“车是找耳玥借的,影子也不可能幻化为实体,除非主人与他心意相通,并且他与主人刻印。”
心意相通?刻印?江洛的一颗心差点停止跳动。
“你也别多想,刻印,其实就是他咬了你,像只吸血鬼一样食了你心口血,以血为身,幻化成人。”先生摊手,“我听阿九说你当时满身是伤,也许他只是食了你被恶鬼攻击受伤的血。”
江洛嘴角微微抽动,胸口上丑陋的伤疤是那样来的。
先生站起来,看这姑娘的表情,阿九那玩意儿应该是吸了胸口血。本想打消这姑娘的顾虑,现在好了,越帮越忙。
“那天,阿九没能赶得及救你,是被雪真困在暗黑空间里了,不是故意不救姑娘的。他差点殒命,冲破法阵来救姑娘,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得已才侵犯你的,吧!”先生观察着江洛的神情,她越发低沉,要完,这得赶紧溜。
“多谢先生。”江洛再抬头,脸上阴霾已经散尽。
“知道的我都说了,剩下的,看姑娘造化。”先生起身告辞,门外耳玥朝着江洛招手告别,随后两人并肩离开。
九牧晴端着红豆粥,穿过墙面,江洛站在门口目送。
“你可以直接问我。”九牧晴放粥到桌子上,桌碗相碰,声音在寂静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格外明显。
“我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江洛问道,语气干瘪。
关系,九牧晴半眯着狭长的眸子,半晌,才说:“我是你的影子。”
影子?江洛苦笑,“你曾是烟罗的影子。”
也就是说,他可以不是某个人的影子。
“你想干什么?”九牧晴走上前去。
“你知道怎么解除我们的关系,不是吗?”她望着九牧晴,眼神冰冷,甚至说绝望,“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影子,你走吧。”
第一次让他滚,第二次好声好气祈求他走,九牧晴眉头皱起来,她到底想要什么?
“我能自己拿去武器战斗,你可以放心地走。”江洛说,去找烟罗,从此他们再无瓜葛,后半句没出口,她知道九牧晴懂她的意思。
“你是在责怪我,没有来得及救你害你受伤吗?”九牧晴尝试解释,“我……”
“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趁着你我两清。”江洛转身,背对着九牧晴,静默一会儿,她又说:“我是个怪物,大家都不喜欢我。没关系,我还有阿宁。你出现了,让我远离她,那天你送她离开,她再也没有来过,电话消息她都没回。我不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她以为是因为九牧晴,所以钟宁才不来看她的。
“她是冥……”九牧晴咽了咽口水,喉头上下滑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在没有实力对抗冥阳皇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有点敏感,习惯性孤独,某一天让我依赖某个人,在困境中等着别人来救,那不是我的风格。”江洛进了卫生间,关门声响起,“怎么成熟啊,一个人孤单了那么久!”
是在怪他,曾嫌弃她幼稚吗?
哭声传来,九牧晴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她曾是个孤独到百毒不侵的人,他待在她的影子里能感受到那份傻兮兮却简单纯粹的快乐,他很满意这个乐呵呵的却干净善良的孩子。
可他没想到,真正和她想处时,两个人却成了这样一个苦涩的解不开的局面。
“大概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渴求别人来拯救我,现实赤裸裸,是我想多了。”江洛轻抚胸口,尖牙咬过的伤口已经愈合,再也不痛,全身上下,唯独留下了胸口丑陋的疤,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