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深夜偷偷地撕开了人的铠甲,这一次的告别,竟然成为好多年后两个人脑海中的电影,一直重播着。
当出租车停靠在楼下,师傅提醒他们该下车了,两个人才从各自的思绪中抽出身来。
Lisa觉得太晚了,木子不用下车直接回家就好;他却坚持下车,让出租车司机先走了,俩人尴尬地站在小区门口。
“你有话要说话吗?”“我有话要说!”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又都等着对方的反应,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早点回家。”
“我想了一路你的问题,我怕我说不好,但是我还是想说,你问我的问题我不能不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可能……可能我真的什么也不是,可是我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把抑郁的我带到了阳光下,你把逃避家庭的我带回到妈妈身边,你把我重新带回到学习的乐趣里……你知道这几个月来你参与了那么多我的生活,渗入到我的世界里无处不在!我需要你的陪伴,但是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我还没有上大学,该不会自己去挣钱养你,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一直在身边……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自私,好了我说完了,你不接受也没关系。”
木子一直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揉捏着衬衫的衣角,系上再解开,一直到这段话从他嘴里倾泻而出,也没有停下来。他抬起头的时候,Lisa还在一团混乱中没有醒过来,深情缥缈。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会在她的世界里引起多大的回应,是一阵轻柔的微风,或者是雷雨前狂暴的风。
看到Lisa怔怔地现在哪里,嘴巴半张着却没有出声,他的紧张竟然慢慢消退,冷静下来。轻轻地靠近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怯怯地拥在胸前,颤抖的双手拂过她的后背。
“你也不用着急给我答案,不要急着拒绝我的请求。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说完这些,木子小心翼翼地捏了捏Lisa的双手,把她的身体扳过去朝着回家的方向。
Lisa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迈着双腿不看路凭着本能找到家门口的。直到开门进屋的那一刻,她的意识才重新装回大脑里。慌忙跑到窗前拉开窗帘,木子还在外面站着,正仰头看她的窗户。她把身子斜出窗台,向楼下使劲挥了挥手,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虽然之前两个人的状态是各不相关的,到后来几天,两个人都陷在一样的矛盾或者忐忑里,等着有一个人开始一个新的招呼。也不知道这个开始需要多久,都在心里笃定,一定会有一个时间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三天后的清晨,Lisa还在梦中的时候,电话响起,是父亲打来的。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了,正在抢救做手术。Lisa接完电话眼睛就一直模糊,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就冲火车站去了。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她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美美地嫁出去,现在……她突然好害怕,如果母亲醒不过来,她怕自己过不好后半生。
三个小时的高铁到市里,再转车到县城的医院,一路颠簸的她忘了自己一早起来没吃饭。感到的时候母亲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但是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父亲在监护病房外焦急地等着,看上去好苍老了好多。看到她出现,立刻放声哭了起来。
“婉婉,你可一定得把你妈叫醒了,她最惦记你,你叫她她肯定能醒过来的!”父亲的哭声一下下地揪着她的心,她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能流下来,父亲需要她成为依靠,她也软弱了,他怎么办,还没醒过来的母亲怎么办。
穿着防护服的她趴在母亲床边,能感觉到微微的呼吸。她用手去摸母亲的手,还是那么粗糙,却不是很温暖,似乎随时都可能凉下去。
“妈,我回来看你了。你不是说我在家总是惹你生气和你吵架吗?我就是回来想和你吵架的,你睁开眼看看我就行,等你好了再骂我。还有我爸,你陪了他三十年,他就你一个小伙伴,你不能丢下他不管,也不能丢下我……”
回答她的,除了病房里仪器的运行声音,再没有别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晚上的时候她陪在母亲身边打盹儿,白天就不停地从脑袋里翻以前的事情,讲给母亲听。父亲要她回去休息,她就急了,亲戚们劝她也都不听。
三天里几乎没吃饭,嗓子已经沙哑。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父亲来叫她吃饭,却发现趴在床边的她一直没有动静,叫来护士送到急诊检查,才知道是低血糖晕倒了。等她在病床上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问母亲的消息,周围的人都叹息着不说话。她跌跌撞撞底冲到监护室,看到空荡荡的病床和房间,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