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乡的树很多,田间地头,宅院周边,各种道路两旁。树的品种比较单调,多数是杨树,少数是洋槐树,其他的品种偶尔看见。每到夏天,树荫可以遮盖整个道路,所以从村子这头走到那头,基本上晒不着。
每年大约阳历四月中旬,洋槐树开花了,远望去,绿的细圆的叶子,粉白的花,褐色的花夹,一串串挂在枝条上,在树下能闻到淡淡的甜香,引得蜜蜂驻足。
洋槐花的花骨朵从米粒大小开始长到即将要开放时,大家就开始行动起来,妈妈也不例外。远离村庄的地方由于见太阳多,洋槐花生长的快,最先长起来,所以妈妈会和大家一起去那些地方摘洋槐花。说是摘,其实是将带有花骨朵的枝条一起割下来。工具是镰刀,将镰刀绑在长长木棒上,以便能够得着较高的枝条。
洋槐花的枝条带回家,就开始摘了,这个过程要小心,因为洋槐的枝条上有刺,很容易就扎到手。捏住一串花骨朵的头用另一只手两手指一扐(li),一串上的花骨朵就全下来了。把所有的枝条上的花骨朵都扐下来后,总是会参杂一些洋槐叶。妈妈用簸箕一颠就分出来了,可惜用簸箕筛选东西的技能我始终没学会。
洋槐花是可以生吃的,味道甜甜的,别人觉得清甜,但我总觉得有点腻口。可能跟我对甜的感知比较强有关吧。有一次我和妈妈说起,放一点糖别人还没觉着甜味,我就觉得好甜呀。是不是小时候没吃过糖,妈妈说是没吃多。
洋槐花洗干净后就可以做吃的了。吃法有很多种,我家最常做的是两种,一种是将洋槐花在开水里焯烫一下,挤出水分后加少量面粉和少量水,搅拌均匀,面粉起到将洋槐花粘合在一起的作用,可以用手拍成饼状即可。锅热后放油,用手拍出一个个饼状放入锅中,煎至两面有点金黄盛出。再次油热后,放入葱姜、辣椒爆香,将煎好的洋槐花放入锅中翻炒,加水煮开,放盐,起锅。这叫炒洋槐花。妈妈说一定要有辣味才好吃。有时候还会放点猪肉,和肉脂混合炒的是另一种香。吃时每人各盛一碗,就着馒头或者贴饼子。春天在齿缝间流淌。
还有一种吃法是将洋槐花洗干净后控干水分,放入面粉揉搓,直至面粉和洋槐花搅拌均匀。蒸锅水开后,将洋槐花和面粉的混合物放入屉布上蒸熟。蒸制的过程中将从地里新挖出来的蒜剥好捣烂,最后和蒸好的洋槐花拌在一起,加入盐和香油就可以吃了。妈妈喜欢吃辣,她会放一些油辣椒。这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小时候爸爸在外面打工,家里地里的活几乎是妈妈一个人在忙。有时候农忙,爸爸回不来,如果学校放假,哥哥在地里帮忙,我在家做饭洗衣服。而我只会做简单的饭菜,地里的活更帮不上太多。
四月麦苗青青,农活较少,周末回家,妈妈会做洋槐花给我们吃。现在成家了,不想做了就出去吃,有时还会觉得做饭好烦。而当年妈妈却要一天三顿的给我们做饭,别人家可能咸菜就馒头就是一顿,我们家却顿顿有菜,虽然是简单的素菜。妈妈太不容易了。
做饭看似简单,实则不然。就像洋槐花第一种做法容易炮制,第二种就没那么简单了。放多少面粉搅拌?少了蒸出来会粘,多了又会有面疙瘩。要蒸制多长时间?时间短了不熟,时间长因为蒸汽水下来的多也会粘。我没有和妈妈请教过这问题,因为现在没有机会自己做洋槐花吃。
多年以后,农村的树越来越少,当年的杨树多数都被砍伐卖掉了,渐渐地宅院门口种的更多的是桃树、核桃树、观赏绿植。那些道路边残留的一些洋槐树,也没有人去摘洋槐花了,因为车来车往,还有工业污染,那些洋槐花也就没人敢吃了。
我家院外有两棵小洋槐树,只是每年都赶不上在花季回家。清明时洋槐树刚发芽,五一花开完了。这几年爸妈会将洋槐花收拾干净用开水烫过冻在冰箱里,等我们回家吃。冻在冰箱里的洋槐花用水泡开和新鲜处理过的模样并无不同,只是吃不出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味道。
妈妈年轻时没读过书,不识字,到现在还仅仅认识几个数字,因为打电话要用。没有网络,没有微信,我们生活中接触到的和她差了很多年。她没怎么出过门,对外面的世界很难接受,家之外吃不习惯住不习惯。
和刚离开家的那几年不同,这几年我梦到家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很多儿时的情景经常浮现在眼前。每年四月中旬都琢磨着洋槐花是不是该开了。再回乡,很多人已经不在了,很多新面孔出现了。还好,老屋还在,父母在,家就在。
无戒写作训练营三期第2天 学号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