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森严的层级管理制度,在外行香客看来,这就叫做专业,可不是其他宗门那些杂牌散修所能媲美的。
每到出勤之日,金色的太阳自玄坛馆那边一冒头,便可隐约看到一幅壮观的画面。
在那玄通门后的云海中,整整齐齐列着白绿黑红黄五大人海所组成的色块,自东而西的排开。
便如天上的彩虹一般,五光十色,颇为壮观。
玄通观所有弟子,在这里集合,由白金、青木、黑水、火红、黄土五位道长,各指挥门下弟子操练。
阴阳相错,男女弟子两两立于脚下的小阴阳鱼眼之内,扎步推掌,步罡踏斗,练习入门基本功——太极云手。
每到云手交换方位之时,众弟子同时一声大喝,千人聚集的能量同时爆发出来,响彻云霄。
此为玄通观弟子出勤所必修之课,如此规模庞大的阵列,即便在门外驻足遥望的香客,也能感受到玄通观的磅礴气势。
由衷发出赞叹:不愧为玄宗宗门之首,有了玄通观在此,任何妖魔鬼怪都要退避三舍了。
玄通观除了大规模练习太极云手之外,亦有人数较少的阵法修习。
包括金罡阵、八卦两仪阵、七星八卦阵、九宫八卦阵、五行八卦阵、六合阵、北斗七星阵、奇门八卦阵、四象阵、七煞锁魂阵等等。
咒诀包括五雷咒、天雷破、玄冰咒、火云咒、紫幽咒、青冥咒、苍灵咒、焚天咒、灭神咒、大水咒、巨木咒、三昧真火等等。
符箓的材料类型包括金色、银色、紫色、蓝色、黄色五类,金色符箓威力最大,同时要求施法者的道行也最高,消耗的功力也最大,银色次之,紫色、蓝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黄色,这也是最普通的符箓。
不过个人道行再高,即便是玄通观的清玄老祖,论一一对决,可以说无敌于天下。
但当人数集结到十人百人千人之时,弟子间默契的配合,搭配阵法的玄妙,威力便逐渐显现出来。
毕竟个人修为再如何了得,终究是有了血肉之躯,法力亦有耗尽之时。
力不从心,再强的神仙也会被源源不断的人肉车轮给碾碎。
玄通观如此注重阵法配合,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即使魔宗地阴堡在老祖游清玄出观之时趁虚而入,亦有一战之力。
“老五,你门下弟子近来可进步不小…”
说话之人是一位手持软剑的道姑,黑水道长。
其身侧那被唤为老五的是白金道长,一位九尺大汉,胡须浓密地大黑脸上却无任何恶煞气息,宽大的手掌下拄着一柄七尺巨剑,不动如山。
“三姐过奖了…”
背负桃木剑的青木道长是一位中年男子,一手负后,一手捻着鄂下的山羊须,淡淡道:“太极云手,讲究的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之手法,五弟所传,未免力道上过了些…”
五弟大汉白金道长,不置可否,手掌依旧拄着巨剑,头也不转地点了点。
并立一排的火红道长是一位长耳宽面的胖子,手里转着一黑一白两个鹅蛋大小的乾坤珠,笑呵呵道:“想要四两拨千斤,首先你也得有四两才行…”
青木道长被其一说,略有愠色,随之笑道:“二哥说的是,要论教徒心得,只怕我们五位里,谁也及不上你…”
大哥黄土道长凝望着下面练习云手的千人弟子,拂尘横在双臂之上,冷冷道:“你们就非要斗斗嘴角才舒服吗?”
“听闻那魔宗地阴堡的人魔屠武大帝飞升失败了,元神被置放在了安神炉内,估计这会儿为争夺元神,他们内部要乱作一团。
我们何不趁此时机,一举将他们覆灭?”
“你可真是想得天真,以为地阴堡没了屠武大帝便是能够轻易拿下的?
不说堡内还有其他四帝镇守,单单那剑宗星芒殿的掌教无极剑圣便够我们喝一壶的。”
青木道长回驳了黑水道姑的异想天开,提及星芒殿投靠魔门,更是让人头疼不已。
“三夷六希九微三尊大神只想在此镇守玄通观,可不想去招惹任何是非,年纪大了,做什么都畏手畏脚。
再加上来无影去无踪的老祖,就凭我们几个去硬闯地阴堡?那不是找死么?”
黄土道长语气中尽是不满和无可奈何之意。
“大哥所言甚是,如今的玄通观青黄不接,外强中干,也只能挂着清玄老祖的威名来镇镇场面。”
青木道长叹息一声。
“今年所招收的弟子中,可有灵根出众者?”
黄土道长一问,四位俱是摇头。
“拳脚好的,在灵性领悟力上薄弱,灵性强的,身手又太差,大哥所要求的灵体双修之人,确实不好寻找。”
“或许当初老祖所说的求一而不求全是对的,哪有人能面面俱足?
当然大哥严格要求入门弟子也是为了玄通观的未来着想…”
黑水道长在招收弟子时并不认同大哥黄土道长所谓全面发展的主张。
虽说好的体魄能最大限度发挥出功法的威力,但一个灵性强的弟子,她往往更为重视。
可这玄通观弟子入门大权由大哥一手在握,不好多说什么,是以也只能再次搬出老祖的言论作为挡箭牌。
岂料黄土道长冷哼一声:“你这是在怪责贫道管教无方么?”
黑水道姑脸色一沉,低头默不作声。
九尺巨汉白金道长,帮腔道:“大哥你误会三姐了,她也是想着如何光大门楣而已。”
黄土道长缓缓走出队列,转向四位师弟师妹,叹道:“老祖之言,那只因其不在其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贫道的良苦用心,他人又怎会明白。
就如老祖定下的铁律:凡所改过自新者,不论妖魔鬼怪,宗门地位,皆不得再下杀手,若有违者,门规处理。
你们觉得老祖这规矩定的又如何?”
游清玄当年做这玄通观的掌教,没有其他条件,唯一一条便是,不得再杀害弃恶从善者,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如此。
他在人界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所杀之人也多是恶贯满盈之辈。
对于无法饶恕者绝不会手下容情,有任何悲悯,这其中的是非善恶,全于他一己之心。
观内不满此规矩者,当然大有人在,只是谁叫他是玄通观老祖呢。
规矩自古以来就是强者制订的,当你自身有足够强的实力之时,你本身就是规矩,不论他人觉得如何不合道理,你本是就是道理。
这些人也只在老祖不在时抱怨一通:“是啊,这确实没道理,正便是正,邪便是邪。
历来正邪不两立,我们玄通观一直在斩妖伏魔,现在可好,一些不再为害人间的妖魔都可堂而皇之地在我们观内自由走动,不是为魔宗笑柄?
你看看若然我们玄宗弟子,哪敢在魔宗地界这般嚣张?”
火红道长手转着乾坤珠,大吐苦水。
“唉,确实没办法,但他才是祖师爷,咱们这些徒子徒孙,即是知道,又能如何?”
黄土道长说着摇了摇头,随手指了指下面,长叹道:“各位师弟师妹,相信你们也知道了,观内近来又多出了一位自称是和老祖有过婚约的姑娘。
哼,这姑娘可不简单,还是一只变异的骨狐仙。
我们老祖被它迷得七荤八素,居然和一只妖定下婚约,这若是传出去,恐怕玄通观要彻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四位道长俱是愁眉不展。
不动如山的九尺巨汉白金道长,将掌底的巨剑微微一转,沉声道:“妖孽魅惑祖师爷,我们这些卫道士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黄土道长见白金道长有出头之意,心下暗喜,低声说道:“其实我们老祖也只是风流惯了,哪能当真娶这小狐狸。
只是不好推脱,若然我们这些徒子徒孙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
兴许他老人家非但不会降罪,还会夸我们体贴上意呢…”
这借刀杀人的意图过于明显,几位都是看得明白,谁也不想做替罪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既然大哥也有此意,这份功劳理应给大哥…”
谁知向来耿直的白金道长,毫不贪功,直接将这份烫手山芋丢了回来,眼神诚恳,不容推辞。
黄土道长一愕,面色如土,甚是难堪,话已至此,也不好再回旋。
“大哥放心,我们五兄弟一个鼻孔出气,祖师爷若然降罪下来,大不了连我们一块杀了。
若是此举深得祖师爷心意,这份功劳,我们一点也不沾。”
黄土道长沉思半晌,微微一笑:“哪里话,大家都是自家人,当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登云阶下,千名弟子,同气连枝,
登云阶上,五行道长,各怀鬼胎。
他们这般顾忌祖师爷,说到底还是惧怕之意多过于敬重之心。
要知道,当初洪通道人乃是黄土道长的亲弟弟,只应在观内调戏骚扰并侮辱了一位女弟子,被祖师爷知晓后生生要砍了他的人头以儆效尤。
莫不是他这位做哥哥的黄土道长在观内还有一些贡献,苦苦求情,只怕谁也保不住他。
洪通道人死罪是免了,活罪难逃,在斩了他手脚各一指后便被逐出了门墙。
谁知死性不改,在外面仍旧奸淫掳掠,凭着所学功法更加胆大妄为。
好在遇上了追除灾星蜚的鱼长爻,还是不得善终,最后也没能逃脱因果报应。
只是鱼长爻随了这果,又在不经意间成了洪通道人他哥哥黄土道长的因,实在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