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地铁四号线“阿紫”终于开了,开满了整个朋友圈和各家媒体的新闻通稿。
早上小杜医生发“这个点我已经到单位了”——不用遭受堵车的牙科医生可以精神抖擞地给小朋友拔牙啦,作为普通市民,我看到了四号线开通的民生意义真正所在。
虽然今天有雨,气温也略降,但是简直挡不住的喜悦,我特地出去逛了逛,感觉“春天的脚步近了,近了”,哪篇散文里的开首一句?
从五六年前小区门口那条马路开始挖树,到四号线开通倒计时,我的大小计划都是根据它的进程一起推进的。
“女士,卖房吗?”
“逗我玩吧?当我傻?过几年,地铁一开,黄金万两。”
“出来吃饭吧?”
“等两天,地铁一开,过去十分钟都不用。我这次一定不会迟到。”
“这个课题不能再拖,再拖农历年也过了,你说的'新年'没有其他意指了吧?”
“不急,地铁一开,到云南路有站。”
…………
从此,我去图书馆,去鼓楼站,去岗子村,去金德前家,去白璐家,哪一处不是天涯若比邻呢?我一定比从前守时,勤奋,好客,识路,这么多美好的优点竟然都是因为一条地铁线。
是不是很像你做了一个好看的头发,必须配上一只美丽的配饰,有了闪亮的配饰,必须购置一身质地精良的衣裳,有了这身衣裳,鞋也得有。从头到脚都有了,于是走路要慢,说话要轻,言辞安定,容止若思,气质相应而生,美貌势如破竹,春天种下一个老公,秋天就可以收割很多老公,如果不想要了,还可以重新埋进去,简直是丰俭由人的人生赢家。
貌似想太多,可是人生就是由这些不确定的小确幸构成的呀。我的好朋友杨大千极其爱美(后台有人说,你换个人说说行不?不行,我就这几个朋友),她还在苏州时,公司发了白色T恤做工作服,晚上回家,她掌灯穿针,在袖口绣上两朵漂亮的红色花瓣。当时觉得真是做作且多余啊,十年后,当我经历过琐碎甚至破碎,才明白将日复一日过成诗,对于人类来说多有意义。
四号线的车厢座位和识别系统都做成了浪漫的紫色,鸡鸣寺站的站台主题是“曹雪芹和他笔下的人物”,鼓楼站则是“竹林七贤”,龙江站是“郑和七下西洋”,如果只是改善城市交通,不锈钢座椅和黑白灰的内墙就足够了,为什么要入微的美和氛围呢?
因为事关幸福感呀。
我们的眼睛连着心灵,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孩童时开始辛苦练字,长条书桌前一立半天,长成大姑娘时学会化妆,每日清晨在梳妆台前坐上半个小时,不是在祈祷啊。
就像我一直记得江河用来喝咖啡的杯子,用来垫杯子的竹杯垫,记得美人用来装化妆品的漂亮包包,包包里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化妆品,记得卫青家藏青色的棉布床套,床套下精致的原木大床……美好的事物是寒冬里的光,是被时间滤镜沉淀下来的温暖。
女人到中年(准中年),如果不能努力美好,女性自带的琐碎特质以及被生活倒逼出来的牙尖嘴利,简直讨厌至极,大妈注定全盘输给大叔。
上次蓬头垢面地去图书馆,跟一个小男生协商,左边位置可以让我坐下吗?
不行,那是我女朋友占着的。
那右边这个呢?
也是我女朋友占的。
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拿开!
吼一声,听话地清空让我了。我当然坚信,这世上没有什么物种厉害过中年女性,她们褪去了青涩的娇羞,非常勇于向生活伸手。但是如果是一个明艳的中年女性去图书馆苦读呢?只一个反差就能惊得孩子主动腾地方了。
当时那孩子正认真地写作,面前堆着很多关于废除死刑讨论的书和资料。我想自我介绍,其实我也是学法律的,关于这个问题,也有许多思考,这真是一个非常辽阔而沉重的话题。——可是我当时的头发太乱,也没化妆,小男孩一定懒得搭理这黄脸大妈。
昨天再去,特地收拾得干干净净,竟然都是空座位。没关系,我漂漂亮亮心满意足地读了一天的书,想偷懒时,就跟自己说,“你可是美貌和智慧并存的女性哪!”
看,这就是美的约束带来的努力,以及努力之后的更美。微小,却暗自欢喜。
写在“阿紫”开通时,软文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