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我这一辈的孩子们一样,我从小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但不同的是,别的孩子也许是和父母及老一辈住在一起,又或许是稍微长大些再由外公外婆或爷爷奶奶抚养,我却是从几个月大就被抱到外公外婆家由他们从小领到大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小时候我就会哄着外公外婆说 “阿嗲就是我的爸爸,阿娘就是我的妈妈” 说起“阿娘”这个称呼也是挺有意思,按照我们当地话来讲我应该称呼我外婆叫 “阿婆”,但听说我小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外婆喊的那一声 “阿娘”。从那以后,这一声声阿娘倒是越发顺口,家里人觉得有趣便也任由我这么叫了。
很多人都说这外公外婆带大的孩子都是一个个被捧在手心里的,连骂一句都舍不得,不知道一个个都溺爱成什么样子。但我的外公外婆不同,他们是从小宠着我,但这宠爱中却没有夹杂丝毫溺爱的成分,甚至是有些严厉,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都很畏惧我的外公外婆。我从小就不是尖子生,因为头脑中少了那根解数学题的筋所以哪怕文科再好,也只能在班级里混个中上游。但不巧的是,阿娘小时候是她村子里唯一一个上过大学的好学生,而且尤其擅长解数学题。每次她教我数学题的时候,我都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与无奈。所以每当数学成绩公布后,我总会在回家路上先酝酿好“苦肉计”,在阿娘打开门前,我就开始眼泪汪汪得看着她,然后表达自己对于没有取得好成绩的忏悔与懊恼,看到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那一肚子的气以及到了嘴边的责骂便只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后来上了初中,学校里发生了一起学生迫于压力跳楼的事件把阿娘吓得不轻,她一改往日对我的严厉态度,在我的苦肉计实施前便对我说 “没关系的,这次没考好,下次再努力就好” 更有趣的是,阿娘还会拉着妈妈悄悄跟她说 “以后不要骂她了,万一小孩子抑郁了想不开怎么办?健康活着就好” 。但我的外公却从来没有因为学业责骂过我,也许是因为外公专攻文科,而我正好偏文科所以在外公这儿可以算是毫无破绽。如果家里除了唱红脸的外婆,一定要有另一个唱白脸的,那一定就是外公。我的阿嗲很擅长去挖掘我的潜力并且支持我学任何东西,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对毛笔字很感兴趣,阿嗲便买好了笔墨纸砚亲自教我写毛笔字,后来我又对写诗感兴趣了,他便常常鼓励我写,妈妈看到我写的诗总会笑着打趣说 “这都算什么诗呀,顶多就是个打油诗” 但阿嗲却总会反驳她 “打油诗怎么了?你写一个给我看看” 后来我在外公外婆家整理柜子时发现,他们将我小时候写的那一张张毛笔字和诗居然都好好地折起来保存着。那时候我才知道,小时候我三分钟热度去学习的每一样东西,阿嗲都会当作是我自身的闪光点去欣赏和培养。
除了对于我学习上的负责,外公外婆在生活上更是对我从小悉心照料着。我从幼儿园开始便是阿嗲骑电瓶车接送的。记得初中那段时间时常会因为打扫卫生或是课后补习而很晚放学。冬天的风刮到人脸上生疼生疼的,天也早早就黑了,每次沿着路灯下的小道往校门外走,不远处就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等待着我。看到我从校门内走出来了,阿嗲便开始启动车子,然后从车垫下拿出围巾和帽子给我,再小心翼翼得递给我一个油纸袋子,里面是他特意在来接我的路上给我买的汉堡或是鸡腿根。阿嗲知道我喜欢吃又怕我肚子饿,所以每天都会给我带点小吃让我先垫垫肚子。校门外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我看着阿嗲冻得通红的手有些愧疚,轻声问 “等了很久吗?” 但阿嗲却一点都没有生气或是不耐烦,他总会微笑着说 “还好还好,等你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锻炼锻炼,和别的家长聊聊天” 每每看到他轻松回答的神情,我也会心里少一些内疚感。但直到后来有一次爸爸来接我,在冷风中等了将近30分钟的我才知道,原来冬天的风可以这么冰凉刺骨,等一个人时的那种期望与落空反反复复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回到家后,阿娘早早便备好了菜等着阿嗲回家烧,小时候实在是不懂事,有时会因为饭菜不合口味而耍小性子发脾气,但阿嗲却从来没有生气过,总会笑着问我 “那再炒个你喜欢的辣包菜怎么样?” 后来当我一个人去异国他乡生活后才知道,原来天天做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阿嗲之所以愿意去做,这全是出自于对我的爱。小时候我喜欢吃毛豆,带鱼,芋艿,所以总能看到阿娘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静静得剥着好几斤的毛豆,长大后我才知道,原来毛豆剥多了手指甲会疼,洗带鱼时它的刺很容易刺到手,芋艿会让人的手发痒,但这些事情阿嗲阿娘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们总会满足我的所有要求,但却不会让我看到背后的辛苦与付出。
如果让我写出阿嗲阿娘对我的所有好,那肯定是写不完的。他们是我童年里最温暖的避风港,所以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慢慢成长为强大的人,这样我便能化身为他们可以依靠的避风港来回馈这份爱。
大米的咖啡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