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我的小学。学校在连接两个村子的大路中间,在大路的西侧被墙给围得方方正正,大路的东侧则是被墙围得方方正正的一片小树林。中间这条大路成直线连接着上庄,学校,下庄,而我,曾在这条路上来回走过了几个春秋。
印象中,在学前班里,我的老师是穿着一身白西服的,有着又长又直的美丽头发,她叫玉兰,她本人像她的名字一样美丽,我总爱目不转睛看着她,想象着长大后的我穿着白西服,风扬起长头发的样子。玉兰老师坐在窗前陪着我们做作业,我做得快,跳下板凳来走到她跟前说:"妈妈,我做完了。"说完才反应过来叫错了,我就脸红了,玉兰老师低头微微笑了,同学们也都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这个画面一直朦朦胧胧留在我的脑海里许多年。后来,玉兰老师教我语文,一直教我到小学毕业,或许因为喜欢看着她的缘故,我学语文总是格外认真,我爱听她朗读课文时讲的不同于方言的美妙的普通话,爱听她朗读课文的起伏的语调,爱听也爱自己读,像她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温和优雅,像极了从嘴巴里吐出一朵朵花来。
我好像一直坐在靠窗位置,趴在桌上常爱盯着窗子外发呆。夏天一抬头就看得到多彩的花挤满了花园,还有很多很多的白蝴蝶飞舞在窗外。绿葱葱的白杨树将整个校园围起来,青草像孩子一样围绕在高大的绿树脚边。轻风一过,花儿草儿叶儿还有我,都很是舒服。冬季里的时候,雪总是消不散,白茫茫一片将大地遮盖得干干净净。阳光会斜斜地洒进来,铺在我身上,很暖很暖,让人想永远活下去。窗子外的世界总是精彩的。在教室里呆的烦了,就有同学去向老师打报告:"老师,我想上厕所。"全班同学都默默竖着耳朵听老师的回答,一经老师的同意,所有人便蜂拥而出,在来去厕所的路上打打闹闹,就像林子里的鸟雀一样,整个窗外就更热闹了。
有一天,我在林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只死去的喜鹊,这棵大树上是一座高高垒起的喜鹊窝巢。我离开这树走了几秒又折回来,郑重地决定给它办一个丧礼。集合了我们班的所有同学后,大家一致决定找一个桶当棺材,找几个木杆来插在"棺材"里让八个人抬。计划一定,大家立马行动,在树下给它挖了个坑,棺材抬过来,我们七手八脚的将它埋了,最后排成一排,胖山带头,扔了帽子,大喊一声"啊,一路走好"!然后大家就齐刷刷地给它磕了个头。鸟丧事件就此结束。如今每每想起这事,我都会感叹一番我那傻纯傻纯的童年。
不知什么时候,学校新来了一个帅哥老师,他姓连,正好教我们班的数学,能天天见到帅哥老师我们很开心啊,关键是他每节课讲完课程内容后还有好多时间用来给我们讲故事,好像是讲西游记和其他什么的,我已记忆模糊了,总之他的故事很引人入胜,我们每天都期待数学课的到来,等他讲完课,再讲孙悟空如何降妖除怪。尽管很多时间都拿来听故事了,但我们班的数学成绩却一直保持全区第一。有时候我们看窗外时,总会看到帅哥连老师和美女玉兰老师轻谈浅笑,有一次还到他们手牵着手,等老师回过头,我们立刻看向别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我们私下里常说他俩是男女朋友,以后肯定会结婚。有时我真觉得那些说小孩子天真的人才是真的天真啊。一天,帅哥老师说他那有几个红领巾别针,我们回家后好好把自己的红领巾洗了,谁洗了,那针就给谁。回家后,我兴奋地用香香的肥皂把红领巾洗了好几遍,认真晾干,第二天欢欢喜喜地戴上,想着那针肯定是我的了。帅哥连老师一进门,大家便大声嚷嚷:"老师,看我的,我洗了吖。"我冲在最前面,老师快快的瞟了我高高举起的红领巾一眼便说:"你的不行,没洗。"瞬间,我感觉脸和身体同时僵硬,我鼻子一酸,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感觉,可这么多人呢,哭出来也太丢人了,我眨眨眼睛,收回眼泪,头一抬,盯着老师说:"那我明天买条新的!"当时我并不觉得我买条新的有什么不妥,老师只尴尬了一秒,没说话,我紧盯着他,心想"我明天一定会戴新的红领巾,但一定不会戴你的针。"那种难受委屈和小倔强一齐涌上心头,我心乱如麻,没听他的故事,当然也没听课。
每个学期过一半,学校都是要评奖的,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我每次都能捧一张奖状回家,年年不落。那天评完奖,名单上依旧有我的名字。班主任说校长还在写评词,奖状过一天发。第二天,全校大会,颁奖时,我很兴奋,但仍故作平静,静静等在台下,等校长念出我的名字。然而校长念出我们班的三个得奖者时,我并没听到有我的名字,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以为自己幻听,我谨慎忐忑地又问了我旁边的同学,他们用可怜我的眼神看着我,确定是没有我。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傻坐着等到大会结束放学回家。我一个人早早甩开他们奔跑在路上,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等我远离了人群,周围只有风时,我突然哭了出来,肆无忌惮地边跑边哭,透过泪水,我模糊地看到地上那个陪着我奔跑的可怜的影子。我心里很明白为什么我没拿到那纸奖状:评奖那天我的数学测试成绩倒数第一,那次测试我完全不想做那张试卷。评完奖后我正好经过办公室,看到数学连老师和班主任比划着一张纸,连老师看到我还微微皱了皱眉,说:"把这改成×××吧。"。而这次换了我去领奖的就是她。我就是因为这没拿回奖状。当时我对自己很生气,但好像更气那数学连老师,想着不就一次小测试嘛,他却让我没了奖状。再后来大一点了,才明白我那生气来的好荒唐。
六年级了,老师说要好好学习,否则考不了中学。那最后几个月,我们六年级的学生便是重量级校宝,校长天天来查看,老师对我们的健康也格外关心,家长更是让大家吃好喝好,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加重的课业。我们每晚都要顶着困眼上晚自习。晚上回家八九点钟了,天已黑透,男孩子自告奋勇站在队伍最前面和最后面,将女孩子围在中间保护起来。夏日里的夜间,凉风习习,走在路上,闻得到大路两旁传来的花草香,抬起头来,看得见满天的繁星,还有每日不同形状的月亮,以及有时会在月亮周围出现的白色光圈。我们要么在谈论到底北斗七星在哪,要么在齐声欢唱,要么还有搞怪的男生恶作剧,吓唬吓唬女孩子。记得我那搞笑的同桌——别名"冬瓜",为了恶作剧,远远地跑离了队伍,藏在路边,想等我们靠近了突然跳出来吓我们一吓。结果没等我们靠近,他自己先突然大叫,紧接着就是一阵犬吠,我们慌忙跑近,他才说,本想吓我们一吓,万万没想到他碰到了一条大狗,幸亏狗被拴着,他又跑得快,否则不知会怎样呢。看到他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们又担心又觉得好笑,大家听完哈哈大笑调侃他一阵,就各自回家了。
我时常会想起小村里的小学校,想念那四方四正的墙里曾经聚过的人。我怀念我们一起读书时整齐明亮的声音,怀念我们一起做过的丢沙包,绕铁环,比跳绳的游戏,怀念曾经借出去的橡皮,怀念黑板檐上的厚厚的粉笔灰,怀念那样的好时光。遗憾的是如今即使再聚,也没了当年清脆明亮的感觉。多年后一天,我在公交车上恰巧遇到我的玉兰老师,她带着一个孩子,脸上已不复光泽,那原来飘逸的黑长的头发也已换成流行的烫卷的模样。这让我无比怀念曾经窗下青春美妙,浅谈轻笑的她。我匆匆拿出纸笔,写下几个字,玉兰老师下车经过我身边时,我唤了她一声"老师",将那页纸交到她手里。那纸上写着:"我永远感谢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玉兰花,她如清风如明月,美丽过我的童年。愿她安好。"终归是旧人旧事,该要妥善处理,怀缅一番仍需放在一边继续走向未来。今日,只匆匆几笔写下这文,记下这寥寥数事,于己,只是默默再走一遍怀想的过程,记住我早已逝去的可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