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4个十几年的闺蜜,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工作,有着各自的生活,但是,每次只要我们有谁回家,都会在群里喊一声,拉着还在家的人出来聚会。有时我们会聊一天,甚至我们会去外面开房彻夜聊天,从现在的工作、生活,到之前初中时光的每件小事,时不时有人冒出来一句,“哈哈,原来你那时候喜欢他呀!”
其中有一位闺蜜,性格十分开朗,每次说话聊天都是嘻嘻哈哈的那种,我们几个几乎很少见到她有不开心的时候。接下来的故事是发生在她的身上,我就用N来称呼她吧。
前阵子,我跟N聊天,聊着到一个话题时,N说她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是很理解。N继续听我说着,过了好久,N突然静下来,给我说了她曾经的故事。
N从小生活的家庭条件还行,不能说在我们那是有钱人,但是,家里父母都各自做些小本生意,生活还算过的去。就在在N小学12岁的那年,父亲因为意外去世了。当时对N来说,那个年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于父亲的一切已经在脑海中有了很深的印象。N说,至今她都很清楚的记得父亲去世那天的所有事情,包括很多人说的话和表情。
当时N在姑姑家玩,那天恰好2.14号情人节,身为小孩子的她当然不懂得什么情人节,只是听堂姐说起2.14号是情人节而已,就跟同龄其他小孩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N至今都很清楚的记得,在2.14号晚上躺在姑姑家床上和堂姐一起睡觉的时候,平时早早应该入睡的她,反倒睡不着,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给她说,给父亲打个电话吧。当时的N还在读小学,而在那个年代,家里的电话都是座机,对一个小学生而言,根本就不在意什么电话,每天就是和小伙伴玩而已。N清楚的记得当时因为在姑姑家,觉得不好意思,没敢开口向姑姑要求打电话。N以为是自己在姑姑家呆久了,想父亲了而已,就没去管心里的声音,慢慢地,N就在心绪不宁中睡着了。在之后,她便得知父亲意外去世了,而且去世那天刚好就是2.14。
当N知道父亲是在2.14号那天晚上去世后,内心的自责几乎将她淹没,足足有一年多。而在之后的初高中,每当想起这事,她感觉自己又好似被人压入水里,透不过气。即使是现在,N都无法彻底爬上岸。N说,如果她能在心绪不宁的那个晚上,勇敢点坚持去给父亲打电话,或许这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父亲也能因此得救。N认为那晚没来由的心绪不宁,或许就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可是她却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任由这个机会流失。N说,她不知道是不是父亲走的那晚是在想着她,是不是最挂念的就是她。而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了。
N至今到现在最避讳、最不愿触及的节日就是情人节。因为在这个节日,她失去了人生中最爱她的人。每当每年看着满街的情侣欢声笑语过着这个节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讽刺的一天。
父亲去世后,N经历了很多那些发生在电影里才有的情节,渐渐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在N小学班里有个女生,是她玩的时间最久的一个好朋友。因为那个女生的母亲和她母亲都在一个市场做生意。可是父亲离世后,那个女生突然疏离了她,不再跟她一起玩了。一次偶然的机会,N听见那个女生的妈妈当着那个女生的面说,N父亲去世了,别跟那种人以后接触了,跟那种人接触久了,会给家里带来晦气的。
N说,上天好似觉得她过得还不够精彩,非要一次次的要用力推着她走向悬崖。
在给家里办丧事的那段时间里,N经常晚上会梦见父亲,N那时每次都很高兴的给母亲说,她又梦到父亲了,那时她以为能梦到父亲,是因为父亲也在想她。没过多久后,姥姥来了家里,每天早上起床都会问N还会不会梦到父亲,N那时天真的以为,能梦到父亲是件好事,欢天喜地地也就给姥姥说了。但是,谁也没告诉她,在农村,家里死了人,如果一直梦到那个人的话,就表示那个人缠着脱梦的人不放,脱梦人肯定欠了他什么,是要带她一块走的征兆。有次无意中,她听到了姥姥问妈妈,N是什么属相,妈妈说了后,姥姥就给母亲说,这个属相跟N的爸爸是天生相克,非常不吉利。母亲突然惊醒地说道,在N刚出生的那年,N的父亲也差点意外出事,幸运的逃过了那次。姥姥听后,唉声叹气的说,逃过了12年前的那次,却始终没法逃过这次。姥姥接着又说,给N的父亲多烧点钱吧,别让他在缠着N不放了。当时N听完姥姥说的这些话后,十分震惊,也就那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一切。原来她所谓开心的梦到父亲,是别人眼中和口中的不详。原来她的出生,她的成长,就是父亲生命倒计时的开始。N也十分惊慌失措,她害怕母亲会觉得是因为她的不详而害的父亲。
那段时间N经常会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出生,而害了父亲。是不是因为2.14号晚上她本可以救父亲,却没救,所以,父亲也想带她走。N说,如果是,她愿意,不是因为她觉得对不起父亲,而是,因为她不想父亲孤孤单单一个人走,她想陪着父亲一路走下去。
知道N的家出了这事后,不仅之前的那个女生觉得她家不详。就连亲戚们也加入了这个大军中。不知道上天是不是觉得要让她的人生演遍电影中所有情节才甘心。
N的家里之前关系很好的亲戚,不论是父亲那边的还是母亲那边的,都渐渐疏远了她家。有次,无意中,N听到,舅妈给舅舅说,要舅舅离她家远点,小心给家里带来霉运。至于后面舅舅有没有远离,N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舅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她满是伤痕的胸口上又插了一刀。就在朋友、亲人,满世界说她家是瘟疫的时候,唯一站出来说话的是N的大姨,N的大姨说了一句,让她至今都觉得是黑暗中一束光的话。N的大姨说,N的家已经那么惨了,两个孩子小小的就没了父亲,什么霉运不霉运的,说这些话不是给他们母子三个人伤口上撒盐吗,你们想离得远就离吧,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不管他们的。
那时的N,不论是从朋友那听到、姥姥那听到、还是从舅妈那听到,都是离他们这种家庭远点的话,即使是有大姨最后的那一点微光,依然阻挡不住黑暗吞噬一切,以势如破足之势,笼罩在她的天空中。那时的N在之后的一年多中,时常在问自己,她是不是真的如别人所说,生来就是来克父亲来讨债的,是个不详之人。是不是所有要爱上她的人,都注定没有好下场。这个原本美好的家庭,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变成了这样,是不是她不仅害了父亲,还更害苦了母亲和哥哥。
父亲去世后,N一度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她的人了,很恐慌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母亲从小就爱哥哥,父亲则最爱她。
在父亲去世几个月后,有一天,母亲带着N一个人去找了奶奶。那天,母亲拉着她,带到奶奶面前声嘶力竭地说,要让爷爷也知道他儿子去世了,不能因为爷爷年纪大就瞒着,这样对她们母子三人不公平。母亲把N推到奶奶面前说,如果父亲家里这边人不打算告诉爷爷这事,她就不要这两个孩子了,你们养着去。N说,当时她听到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吓傻了,愣了好几秒。当时她就一个念头,如果母亲再不要她了,那她就真正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行动好像远远比脑子快,就在她刚想这个念头时,她已经跪在了母亲的身边,抓住母亲的裤脚不放,一遍摇着头,一边哭,一遍嘴里重复着一句话,妈,别不要我,我会乖,不会乱花钱,我会听话,会努力学习,别不要我。N说,母亲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只一个劲的质问奶奶要如何给她们母子三人一个公道。N看见对面奶奶哭着对母亲说,别在孩子面前说这话,孩子还小。奶奶说完这些话后,母亲好似没有看到她似的,继续跟奶奶争辩。而她,从边摇头边哭边重复这几句话,变为在母亲旁边磕头,边哭,边重复着这几句话。N说,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奶奶说了句好后,立马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站起来,顶着依旧还在哭的双眼看着母亲,母亲却给了她的一个到现在她都没忘法忘记的眼神。那是怎么的眼神呢,那是一双没有难过、没有自责、没带任何悲伤色彩的眼神。当时的N看到母亲这个眼神后愣住了,她奇怪为什么母亲是这种眼神。那时,她不知道她奇怪什么,长大后知道了,那是一个母亲在看到自己孩子给自己下跪磕头说别不要她时,没有丝毫觉得这会伤害自己的孩子的眼神,因为没有觉得,所以,没有自责和难过。N说,母亲领她回到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没有过来跟她说过话,跟她聊刚刚发生的事,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场幻影。可是,跪痛的膝盖,磕痛的额头,哭肿的双眼,哭花的脸颊,哭哑的嗓子,记忆中的细枝末节,却清晰的映照着这真实的一切。
N说,自此,她一个尽的讨母亲喜欢,从之前只靠抄班上优等生作业的她,变为年级前十、前五、前三的学霸。当N初中第一次拿着自己考的很好的成绩单给母亲看时,在做饭的母亲,听了后,匆匆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说了句好。在那一整天,她再也没有听到过母亲询问她成绩的任何事情。N说,那时的她就像一个向母亲讨要糖果的孩子,她期望的不过是母亲能给表扬她一下,就算起码笑一下也行,但是幻想终会有破碎的那刻。至此之后,不论什么考试成绩,N再也没有主动拿过去给母亲看过,因为她不想满怀期待,再自己重新摔碎一地。有次,母亲带着她去二姨家,二姨当着她和母亲的面说,让N别学习了,早点出来打工挣钱。母亲听后,对着N的二姨说,N学习很好,年级排名前几,将来肯定能考上好大学,可以挣很多钱。N说,她当时就更坚定了好好学习的想法,因为只有她学习好,才不可能小小年纪就出去打工。N说,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开始学习着帮家里打扫卫生,学着做饭,学着洗衣服。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很久后,N才知道,原来她害怕母亲真的不要她,她害怕真的成为孤儿,于是她自以为好好读书争取考到年纪前几名、主动给家里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乖乖听话,就可以让母亲别抛弃她,甚至可以稍微喜欢她一点。可是自以为终究是她自己想的,现实还是会狠狠地将她从高空中抛落下地。
就在N以为她会在这样她以为的好日子中会一直过下去时,一个狠狠地雪球砸向了她。因为中考的失利,让她失去了进市里较好几个高中的机会,再找到了一所还不错的高中时,因为她差了几分,需要补交差分费,还因这所高中是在市里另一个区,她还需要补交跨区费。当时的她有复读的想法,母亲没让,母亲说就算多交钱,也要让她那年走。因为母亲一个人带着她和哥哥两个人,那时哥哥还在外地上大学,家里本来生活就很拮据,为了让她上这所高中,母亲需要凑足6000块钱,母亲便四处借钱,最后在舅舅那借到了钱,给她凑够了学费。N说,母亲在带她辗转找学校,交学费的过程中,全程黑着脸,经常骂她,她至今都记得母亲生气时那张脸的表情。N说,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在2008年那个年代,6000块钱,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个非常小的数目,但是,对她们家来说,那却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大到母亲需要去借钱才能让她读书。N记得在初中时,她有过一段最开心的时光之一,就是每周有一天早上可以向母亲要2块钱,去外面买早餐吃。她说,当时每每去学校小卖部,看见很多人挤在那里买吃的时,她都很羡慕,因为她说她很久没吃过零食,当同学问她要不要买的时候,她都说不要,不想吃。可是,没人知道,那时的她很想吃,只是兜里没钱。那时她手里拿的钱,从来没有超过5块。
N说,在上初中时,她已经开始拥有了双面性格。在外面时,会变得非常安静沉默,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了,与男生和女生接触也少了,尤其是男生。在家里时,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样子。N清楚地记得刚开始让自己在外面变得安安静静的时候,心里像是有千斤重,十分难受。N说,可能没人能感受到当时她从活泼开朗的性格瞬间180度大改变成安静性格的感觉。即使到现在,N都额能清楚地记得那种感受,每每想起时心都还会有微微透不过气。在外面表现的十分安静不说话,在家却要立马换脸成原来活泼开朗爱说话的性格,让她经常感到很累,感觉自己活在两个世界中,随之而来的就是轻度精神崩溃和精神分裂。N说,那时的她不知道怎么办,无意中她开始看电视剧,发现电视中的情节和人物可以给她带来该怎么办,可以让她缓解精神压力。至此后,N爱上了看电视,因为在电视中,可以教会她该怎么疏解自己,调节自己。
N说,到了高中后,她想将自己安静的一面摘除,她觉得这不是她,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觉得这是她精神分裂的产物。
在高一时,N努力着让自己在外面也活泼起来,回到之前父亲去世的样子。当时跟她考上同一所高中的还有一个小学就认识的发小H。因为H的母亲和她母亲认识,所以,她在小学时便跟H认识了,还玩过一段时间。初中后,二个人断了联系。在高中时,她知道H也在这所高中,而且还她一个班,甚至两个人做了同桌。N说,那时候,她每天很开心的跟H和班里人聊天说话,努力让自己变的自己也喜欢自己。但是,她却始终忘不了H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是,H每次看她,都觉得她过得很开心,好像父亲的离世没有影响到她,继而带着一种质疑的眼神时不时看着她。N说,当她看到这眼神时,她很难受,因为H只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不知道初中的她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勇气去改变自己,她说,她不想去解释也不懂得怎么去解释,就任由着H去误解。第二件事是,当时的H很迷郭敬明的最小说,每次跟她放学回家,H都会在杂志摊前停下来,翻翻杂志里郭敬明的最小说有没有连载,有时甚至会买最新的杂志。N说,那时的她,很羡慕H,一本杂志,大概7、8钱左右,那时的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任何东西,甚至是书。当H问她你看不看时,她都回复她不爱看这些书。N说,她其实挺想看,但是,她害怕看入迷后,没钱去买,所以,她索性连看都不看。N记得之前初中朋友每次叫她聚会或者逛街,她都不怎么去。她说,不是不想去,而是没钱去,聚会逛街都需要花钱,她害怕逛街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钱去买,那还不如直接斩断源头,不去逛街。就算去上街,N去的几乎也就只有一个地方—书店。很多人都以为她喜欢看书,她说她每次听到后都沉默不说话。可是没人知道,她每次上街去书店的原因不是因为喜欢去,而是去那里是唯一可以上街不花钱的地,而且在那里看书还可以不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