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叫大姊吧」。小方第一次带着我和她见面,一开始就有效的缩短了双方的距离。小方也是名门之后,他是因为受她之托,替她物色事业的合作伙伴,而我,则被他视为符合她标准的对象。
「你的一切,小方都跟我讲过了」。她衔着象牙烟嘴,吞云吐雾了一阵子:「改天我先带你去算个八字,看看我们会不会相克」。
「大姊很相信命理」。小方抢着替她向我解释。
「这种事由不得你不信」。她自信满满地:「想去算八字,还得先电话预约排队」。
「听说不便宜」?小方随声附合着。
「也贵不到那去,批八字两千,摸骨算流年比较贵一点而已」。
「大姊对于这种钱最舍得花」小方奉迎的「两仟块!一般薪水阶级至少要干上半年」。
「作生意么,这也是一种投资」。
她所谓的投资,我已经从小方口中略知梗概,大意是:她接受了泰国一位权贵之邀,在绝对有利的条件下,计划带一个船队前往作渔业开发。
除了渔业开发。她还雄心勃勃地大谈泰国林业开发的美丽前景:
「咱们找几架直升机,取代大象的传统功能,从事当地林业资源的开发。保证玩起来有声有色」。凭她显赫的身世背景,这些话一点也不夸张。
「大姊」我连忙实话实说的:林业我可一窍不通。
你只管把渔业搞好就行了,这件事不用你管。
结束了首次会晤的一周之后,就跟着她去批八字,结论是财运很旺,命里却犯桃花。
「男人的财运一旺,难免就犯桃花」。说着,她神秘地开怀大笑:「走,陪大姊去吃饭,晚上咱们开车去兜兜风」。
陪着比自己年长,且又尊贵的异性消磨时间,早于十几年前我就曾累积了这种经验,只不过偶而她会表露出豪门女性骄纵恃势的惯性,往往颐指气使的作风令人反感。
「系好安全带,我要加速了」。她握着方向盘,一出市区就猛踩油门,风驰电掣的令人捏把冷汗。一路上她双唇紧闭,仿佛正赌气玩命。直到车抵石门海边,才陡然剎车。
「下来」。她命令式的:「拿着这瓶威士忌,咱们到海边喝酒去」。
「……」。这种喜怒无常情绪的转变,我一时很难适应,只有默默地跟在她身边,不时也礼貌性的搀扶着她。在一片沙滩上坐定之后,她扭开瓶塞:
「忘了带杯子」。她展颜苦笑:「咱们就一人一口,凑合着这么喝吧」。
「……」。
「我很爱海」。她深深地喝了一口,随即把酒瓶递给我:「可是我却嫁了一个在天上飞的。所幸现在分开了」。
其实小方早就跟我提起她婚变的始末。问题是此情此景中。由她亲自说出来,总不免令人产生诸多联想。
「你可别想歪了」。她一本正经的伸手接过酒瓶,又是一大口:「既然是合作的伙伴,就得坦诚相见。你觉得不对吗」?!
「是」。
「明天你就赶紧准备相片,我派人替你办护照。咱们先到泰国去考察一下」。
「是」。我籍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问你」。她举起酒瓶,一口酒下肚之后:「对于一个离婚的女人你能了解多少」?
「厌弃婚姻」。
「对,还有呢」?
「报复男人」。
「对,继续说下去」。
「力争上游,在事业上和男人一较长短」。
「想不到你这么了解女人」她把酒瓶交到我手上:我敬你,喝一口。
「你该不会把我当成报复的对象吧」?!
「你」?!她狂放的大笑:「还不够格」。
「谢谢大姊高抬贵手」。在海水的反射下,我看见她笑出了眼泪。
她一口,我一口,一瓶威士忌眼看下去了大半,我不得不及时提醒:
「大姊,待会还要开车,咱们不喝了吧」?
「听你的」。她起身挥一挥身上的沙尘径自走向车子。
回程中,车速依然飞快,她嘴唇依然紧闭,我却不再有来时的恐惧,而被一种死亡的渴望所取代。我想到自己逝去的坎坷岁月,波涛汹涌的大起大落,一种世事无常、活腻了的感觉在脑子里盘旋。接着一个血淋淋的画面出现在幻想中:万一轰然一声车毁人亡,自己充当个陪葬者倒不足惜,比较耽心的是第二天的报纸会如何大作文章?
所幸一路上有惊无险,把我送到家门口,她就一声拜拜即絶尘而去。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分不清是算命先生那句〝财运很旺〞带给我无限的想象空间,还是那句〝命犯桃花〞使我大犯嘀咕!万一两句话都应验在眼前这位比我大一截的女人身上,却又该如何是好……!
在恶梦中度过这最长的一夜,睁开眼又迎接充满了希望的一天。在等待签证的过程中,我每天就变成她的影子,编织着出国的美梦。
殊不知晴天霹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泰宣布断交。她的如意算盘彻底粉碎了,我的希望也尽成泡影。回想算命先生的一席话,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