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并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像被过度灰白的日昼;光亮,恍惚着在窗口徘徊,若隐若现。
侧身抱躺,任耳根紧帖睡枕,聆听被喧嚣尘响吞噬的心跳声,如,禁锢的生命,只有在强势稍作休憩时,发出微不足道的颤抖。
引擎的轰鸣,时断时续,由远及近而又远,作为不夜城最触手可及的活力元素,譬如人体流淌的血液,孜孜不倦输以营养;譬如幻梦,显示着大脑潜意识无比形象地爆发,却于真实全无功用。
若能灵魂出窍,我愿在此时此刻,一个人独自走在大街上,或许能路过一两个熟睡在街边的流浪艺人,幸运的话。我愿意这般浪漫地认为,流浪艺人,是啊,谁都有过漂泊的梦想,但落魄不在之列。我必定无情地继续潜行,假如没有听到他喊话我,也许,我的百无聊赖的神游,之于他沉甸甸的美梦,无可比拟。我愿坐在路边,在没有路灯照射到的阴影中,以确保我眼神的安全感。因为,我预备耗尽真元,集于双目,以最犀利目光,对不夜城的最后喘息,处以极刑,同时,亦可,亲眼目睹其死亡。
这也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所在。
如释重负,才蓦然发现,这是我从未曾到过的街道。头顶松树开始被风吹出密集的飒飒声,整条大街瞬间空无一人。对面!总习惯了左顾右盼,习惯了仰视俯瞰,习惯了斜视沔观,却把正视置于内心尤其冷漠的境地。
对面,或者是咖啡厅,或者是快餐店,总之,是一家标以“24小时营业”的店面。临街的座位上,一男一女,谈笑着。女的手舞足蹈,男的点头哈腰。突然,两人像发觉了我的阴暗的偷窥,目光同时向我齐射。
吓得我拔腿就跑,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红绿灯依然有条不紊得变换着角色。我却迷失在正中央。是否红灯时,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停止前行?抑或绿灯时,不得不随波逐流茫然跟进?再不然,黄灯时,短暂的等待与歇息。止步,冒进,与驻足。于是,止步是为了厚积薄发,冒进是为了下一个转弯的机会,驻足是为了日省吾身。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敬畏生命,恐俱未来,患得患失,惮于选择。畏之本身,并不能产生恫吓力,恰恰是人之所畏,产生不安全的冲动,若能淡然处之,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是为宠辱不惊。
只是我,紧闭双眼。致虚极,守静笃。冒用老人之圣经牙慧,脱离纠缠。
回神。重返一个东方即白的草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