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柄白闪闪的刀子,插进了痞三的腹部,顿时鲜血溢流。
原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竟是痞三以己身挡住了欧阳昭的刀子。
众人见动了刀子,还流了血,终于群情轰动,叫着:“哎呀,不好啦,动刀子了,杀人啦!”
呆四和几个大汉不清楚状况,都担心自家的主人出了事,不约而同地停下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欧阳昭虽是凶狠,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心生害怕,推开朱尔旦,叫上仆人很快就离开了。
痞三按住伤口,却依然血流不止,已经渗透了半边衣裳,他不停地低声呻吟,说:“公子,我是不是要死啦?”朱尔旦焦急地说:“痞三,你别再说话了。呆四,你还在发愣,快点背起痞三去看大夫啊。”
呆四正要扶起痞三,痞三却摇了摇头,说:“公子,你说我忠不忠心?”
朱尔旦想到虽然痞三之前没点硬气,但最后还是舍身救主,还是算忠心的。
见朱尔旦沉默不说,痞三哭丧着:“公子,我快要死了,您也不承认我是忠仆么?还有,我还没娶媳妇呢,这便要死了……要死了……公子也不流一滴眼泪吗?”
朱尔旦正要点头承认,差点就真的要流泪了,但想到痞三流了这么多的血,脸色居然不发白,而且腹部那血流得也太奇怪,颜色不太像是血。朱尔旦摸了摸痞三的腹部,忽地摸到了一个疙瘩,更是怀疑了,扯开痞三挡住的手,果然,痞三的衣裳里面摸出了一个袋子,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朱尔旦怒道:“这是什么?痞三!”
痞三见被揭穿了局,低着头小声回答:“是,唔,是猪的膀胱,装着些颜料。”
“好啊,居然敢骗我!”朱尔旦愤怒地站了起来,喝道,“呆四,来,给我把这个欺主的家伙打死在街头!”
“不要啊,公子。我是忠心的啊,刚才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痞三哭着拉着朱尔旦的衣袖。
“你还要骗我吗?真是不知好歹!”朱尔旦甩开衣袖,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方才被欧阳昭当街凌辱,本就是痞三的过错,而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让一个小小的下人所欺瞒,更是忿恨难当。
痞三自打跟着朱尔旦,很少见朱尔旦发怒的样子,这一下子才发觉到事态的严重,不住地磕着头,发出“咚咚”的声音,当真是涕泗横流,口中连连说道:“小的怕在赌场输了钱脱不了身,才在身上带了猪膀胱用来吓人。这猪膀胱预先装了鸡血,被利物一刺,就会流出血来,不知道的人就会以为小的受伤了,小的就能趁机逃之夭夭了。小的真的没想过要欺瞒公子的啊。”
痞三不停地解释,又不停地磕头,额头都已经磕破流血。呆四素来不敢忤逆朱尔旦,见了也十分不忍,出声为痞三求情。
旁人见了也觉得痞三甚是可怜,连连叹息。
但朱尔旦脑海里不停翻滚着以前自己被人欺负诈骗的事,心中怨恨难消,完全没有原谅痞三的意思。
看着朱尔旦冰冷的目光,痞三顿觉哀如心死,眼角瞥见欧阳昭的刀子还遗留在地上,缓缓爬了过去,将刀子抓在手里,哀泣道:“既然公子不肯原谅小的,那小的也没颜面活在这世上了,公子,痞三去了……”
朱尔旦依然不为所动,即便是后来想起这件事,他也不清楚这一刻自己为什么如此狠心。
痞三知道朱尔旦素来心软,几次要往心窝刺去,想着朱尔旦总会出手制止,却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心硬似铁。痞三万念俱灰,当真要血溅当场。
在众人都以为要出人命的时候,痞三手里的刀子竟然飞了出去,在空中绕了一圈,然后重重地插在了地上,厚厚的青石板裂开了长长的一条缝!
众目睽睽,这下可真让大家惊呆了,好一阵子没想明白过来,不知谁喊了一声:“城隍爷显灵啦,城隍爷显灵啦!”随后便有人不自觉地拜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词:“城隍爷保佑,城隍爷保佑。”
城隍爷显灵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远,一条长长的街,密密麻麻的人都拜倒在地,口呼“保佑”,情景甚为壮观。
唯独朱尔旦几人还站着,不知所措。
朱尔旦虽然知道世上有鬼神的存在,但也不是这么毫无征兆啊,难道是陆判?一时也没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痞三还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根本不知道刀子为何会从手里飞出去。
呆四摸摸脑壳,依然傻傻愣愣地看着朱尔旦,有没有鬼神对于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关系。
朱稚拉拉朱尔旦的衣角,说:“爹爹,城隍爷真的来了么?”
朱尔旦说:“稚儿,我也不清楚。”又淡淡说:“痞三,刚才发生的事算了吧,我不怪你了。”
痞三这才喜出望外,涕泪齐出,说:“公子,您才是救命的大菩萨啊。”
已是午时,烈日当空,朱尔旦一行人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不过后来听说,那把“会飞的刀子”竟然被供奉在城隍庙,四时祭奠,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奇事。
路过吴府时,朱尔旦往院墙看了几眼,想到了里面荡秋千的姑娘。朱稚拉着朱尔旦说:“爹爹,快走吧,这里的风太大了,稚儿有点凉。”
朱尔旦说:“那我抱着你吧,这样不冷。”
当真是:庙会嬉闹兴非凡,恶主凶奴意阑珊。墙内秋千佳人笑,不知鬼神几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