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手机铃声响了……
筱筱看了眼屏幕的来电显示,是楚阳。
“喂”。
“筱筱。”
低低的磁性声音让筱筱有些怔仲。
他的声音真好听,尽管认识这么久,每次打电话,筱筱还是会惊叹。
“呦,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筱筱揶揄道。
“想你了呗,怎么,不能打啊?”楚阳懒洋洋的说。
“得了吧,这话搁我身上不顶用啊,说吧,到底什么事?“筱筱毫不客气。
“这不放假了吗?出来聚聚。”
“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美菱刚回来,说想去新开的欢乐城玩玩嘛,她又没什么熟悉的人了,就想着找你一起去玩儿。”
“拉倒吧,什么找我出去,我看是找你出去吧?”筱筱没好气道。
“没有……同学一场帮个忙啊。这周末上午九点,你早点起来画个妆打扮打扮,然后家门口等着就行,到时候我去接你啊。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拜拜!”楚阳跟射枪子儿一样吐出来一串话。
“哎,我又没……”
嘟,嘟,嘟……
电话已经挂了,筱筱拿着手机底声说:“我又没说答应去。”
心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噎的慌。
二、
高三那年,每个人都笼罩在高考的压力之下,筱筱对那时的回忆都是灰色的。
教室中,所有人埋头苦读,记不清周围人的面容,却记得阴沉的教室,积山般的书本,弥漫着的疲惫气息。
对于筱筱来说,那一年尤为难熬。
她成绩不好,当初顺应大流选择了“好找工作的”理科,可她本身对数学物理实在是迟钝。
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老师挨个找学生谈话。
秦梦进了办公室,老师说话前先是一声长叹。
看着她手中的卷子,鲜红的错号,大片的空白。
对程度这么差的她,老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耐心的将错题给她又讲了讲,然后叮嘱了两句以后不会多问问。
出了办公室,筱筱突然哭了出来,她从老师脸上看到了失望,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在深井中的青蛙,无助的挣扎,而岸上唯一拿着绳索的人,由于一次次的搭救失败,也放弃了她。
她其实早该适应自己成绩的糟糕,可是她不甘,她还心怀希望,毕竟她一直那么努力着。
心中的委屈让筱筱不自觉的流泪。
霉运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回教室的路上,筱筱遭遇了自己人生一大尬事。
影视剧中的人物流泪时总那么凄美绝伦,轻飘飘的掉两滴泪珠,一双晶莹美目含着动人的苦楚。
而筱筱伤心起来从不优雅,她只会眼泪像水一样流,鼻涕像眼泪一样流。
悲剧在于筱筱身上没有卫生纸。
筱筱用手捂住鼻子,绝望的感受鼻涕汹涌而出聚在手心。
那种略带温热,黏糊糊的感觉,筱筱一辈子不会忘。
筱筱已经没心思哭了,她只想赶紧冲进卫生间,冲洗一番。
捂鼻,低头,加速前进。
筱筱抬不起头去看四周,眼睛只盯着脚下的路。
像惨事到来的前奏,上帝让她知道,倒霉的时候还可以更倒霉。
筱筱撞到了一个人,四仰八叉的同时,涕泗横流。
“哇。”筱筱第一次在外面放声大哭,因为太丢人了。
撞她的人就是楚阳,他正抱个篮球忘操场跑去。
筱筱面前递来了几张卫生纸,耳边是口吃般的“对,对,对不起。”
这时筱筱却想,这结巴声音真好听。
三、
周六晚上,筱筱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心里别扭。
打开简讯,翻着和楚阳的聊天记录。
楚阳:美菱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咱明天得带她好好玩玩。
筱筱:嗯,好啊。
楚阳:你说欢乐城这么多项目,她会喜欢玩哪个?
筱筱: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
楚阳:诶,那你呢,你喜欢什么,你是女生,女生间兴趣应该比较相通。
筱筱:……我喜欢云霄飞车。
楚阳:这么劲爆?
筱筱:就喜欢这个。
楚阳:谁都不服就服你。
筱筱:不喜滚。
楚阳:哪有哪有?那你喜欢吃什么?
筱筱:又是替她问的吧?
楚阳:哈哈……
哈哈个屁。
美菱,美菱,美菱。
从什么时候开始,美菱就经常出现在楚阳嘴里。
稚嫩的学生时代,压抑的高三。
虽然楚阳在筱筱的生命中出现,是伴随着不堪回首的车祸现场。但不可否认,楚阳,就像他的名字,在筱筱阴霾的高三生活中,像一颗初升的太阳,照亮黑暗。
鼻涕事件后,筱筱很快和这个高中两年似乎都没说过话的阳光大男孩打成了一片。
其实在异性面前,筱筱一向矜持且自持。
筱筱以前绝对不会在吃饭时对着一个男生狼吞虎咽,即使再馋,也要装作秀敏的样子,小口的细嚼慢咽,然后再拿一张卫生纸,擦一擦并没有油腻的嘴唇。
只有相熟之后,筱筱才会原型毕露。
但是面对楚阳,管他呢,面子早就没了,还装什么装。
毫不客气的和楚阳争夺餐盘的鸡腿,把筷子当做最锋利的武器大战一场,然而往往是筱筱获得最终的胜利,夹起战利品不顾形象“啪唧”的啃。
轮到值日楚阳总是拽着筱筱帮他打扫,自己却在打扫的时候丢掉扫把,抱起篮球往操场跑,气的筱筱拎着扫把在后面追打。
试卷发下来,楚阳一边骂她蠢猪一边一遍遍讲解,也只有在楚阳面前筱筱才不会觉得丢人,坦然的将死皮赖脸进行到底。
楚阳是光。不管打闹也好,损骂也罢,有楚阳的参与,筱筱就像要被溺死的鱼,终于能喘口气。
两人一直是好哥们,然而筱筱的友谊之情渐渐变得不再纯洁,她好像喜欢上了楚阳。
但是楚阳喜欢她吗?
筱筱感觉不到。而男孩子总是喜欢那种温温柔柔,笑容甜美的姑娘。
就像美菱那样。
四、
顶着黑眼圈,筱筱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想赌气不去,她想告诉楚阳,你们俩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不约,我和你们不约!
但她最终也没胆量那样做。
她觉得那样太小气,实际上大家都是朋友……嘛。
洗漱,刷牙,套个卫衣牛仔,一看表8:58,很好,正掐点。
风风火火跑下楼,楚阳开着他爸的那辆骚包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车窗没关,筱筱看见美菱一头飘逸的卷发随风飞扬,还有楚阳那张开怀的笑脸。
看见筱筱,楚阳朝他挥了挥手,美菱也扭过头来沖她笑。
真,郎才女貌。
筱筱笑不出来,僵着脸走过去。
“还没睡醒?真是个懒猪,都几点了?”楚阳习惯性的损她。
“我可没迟到,猪司机。”筱筱辩解了一句。
坐车上,楚阳还在那里叨叨:“诶,不是说了让你打扮打扮吗?怎么整的跟菜市场大妈一样?”
筱筱下意识看了眼妆容得体的美菱,没好气的说:“你要是觉得跟我一起丢人,现在送我回去还来得及。”
“那可不行,送你回去我不亏了?”楚阳嘟囔。
“什么亏了?”筱筱问。
“没什么。”楚阳敷衍。
美菱扭头对筱筱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像在揶揄。
终于到了欢乐城,楚阳拉着两人玩云霄飞车,美菱却说自己害怕,不想玩。
这可有点尴尬,楚阳本就是来陪美菱的,女主不上场,筱筱也不好意思去玩。
楚阳这个没脑子的,硬拉着筱筱坐上了云霄飞车,筱筱坐在车内,看着楚阳单纯的笑脸,内心不由得吐槽他活该单身。
飞车缓缓启动,楚阳突然凑在筱筱耳边说:“筱筱,看那边。”
顺着楚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筱筱看见美菱站在那里,手拿气球,她身边还有一些人,好像是熟识的朋友,正在交谈。
飞车升高,刚刚被挡住的场景慢慢出现在视野内。
空旷的大草坪,红色的花朵摆成硕大的I、心、U。
在地面上看不见,此时升至高空却看的一清二楚。
鲜艳的红色如火一般燃烧在草地上,筱筱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草地上的红心,滚沸的血液将炽热带向四肢。
她有点紧张。
飞车呼啸而下,惊起一阵呼声。
筱筱却听到楚阳大喊:筱筱,我爱你!
一瞬间,时间静止,四周寂静,只听见自己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
五、
筱筱晕晕乎乎的,一定是坐飞车没缓过来。
楚阳还拿着气球,等着筱筱的回答。
“你神经病啊?”筱筱脱口而出。
“谁坐云霄飞车的时候表白啊,你有没有点浪漫细胞?”
楚阳哭笑不得:“是你说喜欢云霄飞车好不好,我昨天还头疼半天怎么表白。”
“你喜欢我?”筱筱问了句废话。
“对呀,所以你到底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楚阳又问了一遍,紧张的等待回答。
“你真的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我身上其实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你能接受我吗?你觉得……”筱筱答非所问。
“你鼻涕都喷过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嗯?”楚阳打断他。
“滚……”尬事被提,筱筱有点恼羞成怒,抬起小拳拳就要往楚阳胸口上砸。
“那美菱呢?”突然筱筱顿住了,她有点介意。
“啊,她早就跟她男朋友走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她们来帮忙,那些花都是……”
“我也喜欢你。”筱筱突然热泪盈眶,轻轻的说。
楚阳闭了嘴,低头看着筱筱,面上一片暖色。
“很早就喜欢你了,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不敢说出来,我怕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筱筱说。
双手被楚阳抓起来握在手心,筱筱抬起头,眼眶中的泪水闪烁。
楚阳逆光的脸上带着微笑,筱筱微眯着眼睛,看着身披金色轮廓的他。
还好你也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