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总爱盛一大碗米饭,让晓言撑得饱饱的,让她心里叫可怕。
晚上给奶奶按摩,晓言开始不停地放屁,自己都闻不过去,奇臭。
她搞怪地问奶奶,有无闻到。
感冒的奶奶,认真嗅了几嗅,“没有呀。”
她暗笑奶奶的呆萌,又闻了闻自己,差点没熏晕过去。“好吧,还是您鼻塞的好。”
“一定是晚饭吃得太多了,把肠道都给堵住了,消化不了,所以才会放臭屁。”她又打开脑洞,尽情忽悠奶奶。
“才不是。你肯定是炒花生、炒腰果吃太多了。”奶奶聪明识破。
不知是否是晓言的心理作用。自那一段难受而胡闹的时光之后,家里长辈的目光,终于仔细地关注于她。爷爷流下了坚韧的泪,说,我们的晓言,如果你这么难受,爷爷奶奶也会难过……
母亲说,我的女儿,你去做任何你喜欢的事吧,只要你开心快乐,爸妈都会支持你……
睡前,奶奶给晓言讲起她的少年时,那是一个物质极度缺乏的时代。奶奶的母亲,即外曾祖母,有天傍晚问奶奶,“凤娣,你想要新衣服,还是想读书?”
两块多钱,一件漂亮新衣的价钱,也是一个学期的学费钱。当时的奶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旧不已的衣服,心一横,咬咬牙,“要新衣服!”
“那个时候,人们对读书哪敢有太多的奢望,会读会算不吃亏,就能成人了。倘若,当初选了继续读书,或许也就不会遇见你爷爷了。”
“奶奶,那你和爷爷,是怎么相识的?”
奶奶害羞一笑,“明天,等听你爷爷的吹牛去。”
1970年。坤光与一帮邻里朋友相聚甚欢。
那时候的青年坤光,无论能力还是魅力,那都是万里挑一的难得人才。相传已有数十户人家的女儿,芳心追随许久,但刚毅坤光都一一不予理睬。
恰巧这天,凤娣过来找人,从人群侧旁而过。朋友看见少女,示意坤光,“嘿,这女娃还可以噢。”
坤光目光收回,只问一句,“做得劳活吗?”
“做得。”
坤光:“那行,就她了!”
多余的言语没有,爷爷当天就提着礼物,登门了奶奶的家。
“爷爷爷爷,那你再讲讲龙儿叔的事。龙儿叔,和芬姑姑又是怎么认识的?”
“十几年前,你云婶去汽车站坐车。在车里,手提包被偷了,里面大概9000多现金呢,是赶着去急用的。你奶奶和我知道后,不就去找司机和汽车公司论理索赔嘛,可汽车公司不愿赔,司机又哪赔得起呢,我们两方就吵了起来……”
越吵越激烈时,一个跟车的小姑娘便走了出来,眼泪汪汪地对爷爷说,叔叔,不如我过了年,去给您打工,不要工钱!这……这9000多,就算了,好吗?
“小姑娘,这并不关你的事,不用自责……”
从此,这叫阿芬的漂亮姑娘,便给爷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过了年,阿芬带着承诺,真找了上门来。爷爷奶奶欢喜地,把姑娘介绍到父亲的仓库里,名,是工作;实,是处对象,跟那力气大性子稳的龙儿叔。
“你那龙儿叔,暗地偷看他的姑娘,可不比当年的我少。一表人才,搬起布匹,还像拎只小猫一样轻松!”
这一些往事,爷爷总讲得精彩,晓言亦总听得入迷……
百度上说,其实肚脐眼就像人的第二张嘴巴。这是晓言后来才相信的。
夜里睡不着,无端端地抠起肚脐眼来,强迫自己抠得越干净越好,好像……都能看见肚子里面的,不可名状的东西了。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流进去了一些沐浴露,之后便开始莫名地闹肚子了……这不就等于,喝了一口沐浴露进去么?
海译来信说,人生不就这样么。仿佛一匹布,被人放置在拥挤的车上面,好不容易挤压了下去,包装袋却被后座的械钉勾住划了破。人把袋膜被划破的部分撕扯而下,再漫不经心地走开。没有人可以永远地关注一个人,也不会有人,能做一个人万能的保护盾。晓言,我们必须自己坚强,无论如何都要到达目的地。
海译,你也很累,对吗?
晓言晾完衣服,合上只剩下空气的洗衣机,再三检查了水闸关闭,“晚安。”
她离开夜光笼罩的阳台,再从厨房到客厅,每一晚,她都习惯对所有的家具、电器进行反复检查,再道晚安……
晓言对水的习性日愈见善。但教练一说要测验时,她心里却又慌了。
钟军成站立在水里,左手叉腰,右手拿表,“准备好了吗?” 他定定目视晓言,向来不苟言笑,心绪也不易捉摸。
她心里有一些畏缩,双手频频擦拭脸颊上不尽的水珠,不安地东张西望。拖延了数几秒,见钟叔眼里仅存一点和善的耐心,就快要消逝。她一个深吸闭眼,把自己逼入水中。
不过一会儿,钟军成见晓言犹豫的状态,微微皱眉,“闭气尽量要做到,完全进入水的状态……”说着,晓言便感受到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不由分说按在自己的后脑勺,且渐按渐深。晓言瞬时分散了注意力,闭气受到阻乱,开始感到紊乱。
等耗尽了最后一口气的耐力,她终于挣扎出水。
“咳咳……”晓言大口大口地喘气。身边没有扶杆,身体只好在水中轻轻踉跄地转。钟军成呆看着她,等了等,然后一把定住女孩。
待她稍回过神后,神情微囧地,“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冒犯了。”他的双目,一刻没有离开过她的脸,清秀的双颊被水呛得通红,却也不失一份可爱。
女孩一边咳嗽。一边趁机背过脸,深深,狠狠,怨气就要冲天的大白眼。
再转回来,礼貌微笑,“没事儿,是我没有调整好。”
如若没有海译时而寄来的一些书信,晓言竟已,不再常想起这位少年。但更令她意外的是,一旦想起来,却便又是,浓浓的恋念。
她爱他,便是如同那昼日晴空里,白得灿烂,随风而走的云朵。虽不能驻足,但宁寂之隙所想起,原来,是一直都没有淡忘过。
她爱他,这是唯一不用重复确认,就能从心笃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