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敲门声响起。
居然是他！前夫刘涛。
四年前，他以我生不出儿子为由，勾搭了一个女人。期间我们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终于在两年前离婚。离婚后他很快和那个女人结婚生子，他一向对女儿不闻不问，我们自然也就没了交集。
“彤彤，开门！”猫眼里，刘涛神色张皇，灰头土脸。
几年不见，这个一度春风得意的男人竟然落魄得如丧家之犬。
“彤彤，救我！放高.利.贷的人在追杀我！”
我拉开一条门缝，刘涛闪进来，迅速关了门。
“彤彤……”刘涛一下跪在我面前。
“借我50万，我先把眼前应付过去。要不，他们真会要我的命，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刘涛浑身哆嗦，脸色发青，好像他们就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借高.利.贷？”我沉声问。
我们离婚时，虽然他是过错方，但因为我此前被他的信誓旦旦所骗，没有保留证据，所以离婚时财产是均分。
他分得一套住房和50万存款，自己也很能挣钱，绝对可以保一家人衣食无忧。
“我投资失败，想要翻盘。”
“投资？投什么资？”
“哎呀，一时半刻给你解释不清楚。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里满是乞求。
“我没钱！”想着当初他对我的伤害，我就心意难平。
“你不救我，我就完了！”他一把抱住我的腿，失声痛哭。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这样的失态，一时没了主意。
“彤彤，他们说了，我不拿钱，他们就去找咱们曦曦。”
曦曦是我女儿，在读大一，是我失败人生唯一的寄托。
“狗东西！”我一把把这个癞皮狗一样的男人踢开，啪啪啪就是几耳光。
什么玩意儿！从嫁给这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起，我就没过过好日子，等他终于有钱了，又移情别恋。现在，还要牵连我的命根子！
“彤彤，你打死我吧，我混账，连累女儿了！”
他拉着我的手，往他脸上扇。
敲门声响起，粗暴，猛烈。
“他……他们……来了……”刘涛哆嗦着嘴唇，脸色煞白。
我按捺住惊惶，轻轻移到门背后，透过猫眼，我看见了几个纹身的彪形大汉。
“咱们报警吧！”我拿起手机。
“不不不，不能报警，抓了这几个，他们还有其他人，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报复！你要想想曦曦！”
放高利贷的，打残打死还不起债的借贷人的事，我听说过。想到女儿的安危，我突然没了辙。
“彤彤，救救我，救救曦曦！”
门外敲门声更猛了，还夹杂着踢门和辱骂声。
“刘曦，XX大学XX系学生！”门外，有人高声说。
我的心一下缩紧了。
“给你，我借你的！写借条！以后再有什么事要牵连女儿，我和你同归于尽！”我恨恨地看着这个可恶的男人，咬咬牙，把一张银行卡扔给他。
银行卡里有50万，是我们离婚时分得的财产。
“彤彤……”他感激涕零，眼里似有了泪花。
他掏出笔，刷刷地写好借条，我仔细看了看，借条约定一年内归还，连同利息。我小心收好借条。
刘涛站起身去开门。钱是男人的胆，他去开门的时，腰都挺直了许多。
2
敲门声响起。
是刘涛，估计是他打发了那帮瘟神后折返回来的。
我不想给他开门，我和这个男人之间，不过是50万借款的关系。
“彤彤，我只和你说一句话，就一句！你不开，我就杵这儿不走了。”
透过猫眼，我看见对门的太婆打开了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我不想大家难堪，开了门。
“彤彤！”他一下抱住了我！
我挣扎，刘涛力气大，我竟然挣扎不开。
“彤彤，我想跟你说句话！”刘涛的嘴贴在我的脸颊上。
“刘涛！”
惊天动地的怒吼刺进耳膜，是乔娟！刘涛现在的老婆。估计刚才刘涛没有把门关好，她轻而易举地闯了进来。
乔娟看着我，眼里要喷出火来，胸脯剧烈起伏。
“这是我的家，是刘涛自己上门来的。”我迎着她的目光，冷冷地说。
“刘涛，你个混蛋！”
乔娟猛地扑上去，和刘涛撕打在一起。
“娟……你听我解释……解释……”
刘涛左躲又闪，狼狈不堪。
我在旁边，冷眼旁观。
乔娟突然停止了动作。她脸色发白，嘴唇青紫，呼吸急促，她按住心脏，慢慢地蹲了下去，然后，向一旁倒了下去。
刘涛慌了神，俯下身，在乔娟身上一阵翻找。
“救心丸呢？救心丸呢？她每次出门都带的。”刘涛满头大汗，嘴唇不住哆嗦。
“120！120！快！”我吼他。
刘涛手忙脚乱，手机半天掏不出来。好不容易掏出手机，他哆嗦着手指，按不准键位。
我找到我的手机，拨打了120。
乔娟死了！救护车来时，她已经瞳孔扩散。
“再早几分钟，估计都有救！”医护人员叹息。
“都怪我！都怪我！”
刘涛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发疯地捶打地板。
我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浑身发软。
3．
这套我住了20年的房子，尽管诸多不舍，我还是委托房产中介给我卖。因为是凶宅，不好出手。终于有人出极低的价购买。我狠狠心，准备拿钱走人。
要不还能怎样？我眼睛一闭，都是乔娟向我索命的影子，尽管乔娟不是我害的，但她的死，我有责任。
清理东西时，我看到了那张借条，我打开。
借条白纸一张，什么也没有！
我拨通了刘涛的电话。
“鬼！有鬼！”刘涛在电话里嘀咕，声音低沉而含混不清，令人毛骨悚然。
我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喉头发紧，我似乎看到了乔娟隐匿在某个角落，瞪着滴血的眼睛，向我怪笑。
我一阵眩晕，眼前黑了下去。
4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了女儿的脸。
“妈，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你吓死我了！”女儿握着我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我才知道，那天，要不是女儿心里老觉不安心，提前归家，突发脑溢血的我，早就被乔娟索命了。
“妈，怎么回事？你的血压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的吗？”
我想了半天，决定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妈，什么鬼？我看他心里才有鬼！那张借条，他绝对使了手脚！”女儿讨厌刘涛，我们离婚后，她就一直不愿称他“爸”。
“怎么可能！”我大吃一惊。
“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女儿撇撇嘴，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怎么办？”我又惊慌又生气。
“妈，你好好养病，借款的事，交给我。你放心，绝对完璧归赵。”
眩晕袭来，我看着女儿自信的脸，安心地睡去。
5
“妈，咱们终于出院了！”
女儿把我安顿好，认真地看着我。
“借款的事呢？”我迫不及待。我在医院里就追问过几次，她都说在处理，喊我别急。我咋能不急？50万呐，我指望拿回来买房呢。
女儿说，那张借条，她喊律师鉴定过了，说是用自动褪色笔写的。
“那个天杀的，从一开始，他就在算计我！”我愤怒起来。
女儿又说，笔迹可以褪去，但纸上留了痕迹，可以在专门的机构恢复，法院也认可。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
“妈，乔娟的死，也是他设计的。”
“啊？”我挣扎着要爬起来。
女儿说，她委托一位电脑高手朋友破解了乔娟QQ密码，试着用此号给刘涛发信息。
刘涛吓坏了，以为是乔娟鬼魂显灵。
他承认自己明知乔娟有心脏病，却故意和前妻在一起激怒她，病发后，又扔掉了乔娟的救心丸，磨磨蹭蹭打不出电话，耽误救援时间。
女儿掏出一瓶救心丸，告诉我，说在我们家沙发下找到的。当时，刘涛在乔娟身上找到了，但刻意藏起来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我掩面痛哭起来。那个与我有过20年婚姻的男人，竟然是禽兽，我接受不了！
女儿说，她还从多方了解到，刘涛一心想挣轻松钱，到处投资，结果被骗，被迫借了高利贷，结果滚雪球一样，根本还不上了。高利贷公司扬言要要他的命。于是，他来骗我的钱，又让乔娟死在我家里，一方面可以领乔娟的死亡寿险保险金，又可以用极低的价格买我的凶宅，待拆迁后狠赚一笔（刘涛从内部知道了我家那片小区要拆迁的消息）。
“乔娟到底是他老婆啊，他这么就那样狠心呢。”一股寒意，席卷我全身。
“妈，你忘了，他一直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对他那样好，他为了生儿子，就抛弃咱娘俩。你们离婚前，他假意对你回心转意，骗你烧掉他出轨的证据，好和你平分家产。而乔娟嫁给他后，他发现乔娟婚前隐瞒了有心脏病的事实，婚后要花他好多的钱医治，他非常不满。再加上高利贷，他仅存的那点人性就全部泯灭了。”女儿语气平静，但鄙夷和恨意在她眼里闪现，戾气在她脸上升腾。
“咱们举报他！那个杀人犯！”我激动起来，到处找手机。
6
座机响起。女儿去接。
“妈，他死了。”女儿表情复杂。
“死了，谁死了？”我的脑子迷迷糊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我……爸……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我大吃一惊。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虽死有余辜，但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我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妈，刚才是保险公司打的电话，说刘涛出车祸身亡。他们在处理交通保险时，发现还有一份100万的身故保险，受益人是你。”
我记起来了。几年前，我一位做保险的朋友要保业绩，三番五次来游说我买保险。却不过情，我给刘涛买过一份保额100万的意外身故保险，受益人是我。
人算不如天算啊。我一阵叹息。
只可怜了乔娟的儿子，短短时间内，父母双亡。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小三上位，又被爸爸算计死亡，不知他会变成怎样的人？
“曦曦，我们把乔娟的儿子认领来可以吗？你知道，你爷爷奶奶也老了，不可能带他。他到底是你的弟弟。”
“妈，你疯了！你忘了他们给我们的伤害？”
女儿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孩子是无辜的。”我拉住了女儿的手。
“曦曦，这世上，除了恨，除了算计，还有爱。恨和算计，害人害己。只有爱，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你看，妈妈爱你，宁愿借50万给刘涛，保你平安，刘涛死了，50万没了，但意外得了100万。你爱妈妈，才能感应到妈妈的危险，所以，妈妈死里逃生。”
女儿低下头，很久不说话。
“都听你的！”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睛，清澈明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