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给我的磨难,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成长。生病之后,我这样告诉自己。
单位体检时,外科医生摸着我的脖子说,你的甲状腺不太好,要去医院好好查查。心中隐隐的不太舒服,去了医院,做了B超,为了判断是否恶性,又做了活检穿刺,因为当时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得癌症,所以大胆的去检查,以为做过检查也就放心了。可是,结果很确定,甲状腺 乳头状癌,我哭了,拿到结果时眼泪就出来了。在医院坐着哭了一会,然后就去坐公交车,坐在车上,看着车窗上的自己,眼泪又来了。不少人回头看我,我好像没看见,自顾自的哭着,擦着眼泪,脑子里出现好多个为什么,才刚刚三十岁,我就得癌症了,而且已经确诊了。
咨询了医生,也查了资料,应该及时做手术,毕竟癌不是个好东西,如果做了手术,脖子上会留下一条长长的疤,而且还会影响将来生孩子。就在纠结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数值比较好,因为经历过流产,经历过胎停,看着这次检查的结果,就知道他是个健康的胎儿,毫不犹豫的决定先生了孩子再考虑手术的事情。这个孩子就是我现在的女儿,很健康很聪明。孩子十个月的时候我去了本地的医院,甲状腺上的结节已经很大了,硬硬的,医生很生气地说,怎么能拖到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可能已经累及气管。手术中,医生拿出切下的肿瘤给我老公看时,他哭了,我妹妹一直在旁边安慰他。
手术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是最难熬的,具体的事情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身体上有很多的管子,嗓子好像不怎么能发出声来,不停的咳嗽,吐不完的痰液。第二天醒来,看着镜中脖子上长长的、白白的纱布;听着自己嗓子发出沙哑的、陌生的声音时,我知道我已不是之前的那个我了。
一星期后就出院了,回到家听到女儿用沙哑的声音叫妈妈时,我哭了。手术前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带她,住院期间她见不到我,着急上火哭的多了,嗓子就哑了。晚上,睡在她身边,想到她哭哑的嗓子和我手术受伤变哑的嗓子,我又忍不住眼泪了。虽然生病了,可是生活还得继续,记得出院时是三月初的时候,新买的房子早已经上房,因为孩子小、我还要做手术,所以一直没有装修。出院之后,脖子上围上一条围巾,就和老公忙着找装修公司、看建材市场,想尽快把房子装好,夏天的时候好好凉凉,秋天就可以住,结束自己的租房生涯。
手术后一个月,房子还在装修着,我就得去做化疗了,去核医学科做碘131,碘131就是碘的同位素,具有放射性,因为人体中只有甲状腺这个器官吸收碘,所以利用碘的同位素可以杀死残留在体内的甲状腺细胞。碘131是无色无味的,喝着就像是矿泉水,但价格很贵,150豪居就得七八千左右,因为药水具有放射性,特别是对孩子的影响很大,喝完后必须得隔离。
每次化疗大约有七八个病人,女的比较多些,年龄多是在五十多岁的样子,她们看到我,像她们的孩子那么大,心中不免惋惜,嘴上也是常常念叨,怎么那么年轻,就得了这样的病呢?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她们,只能默默的笑笑,显出一副早已接受了的样子。当她们互相倾诉病情花了家里很多钱时,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满是叹气声的夜里,静静的等着明天。
早上病人们检查完身体,医生开会说下注意事项,发点保护胃和其他器官的药物,就不再和病人见面了,我们排好队,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喝下那昂贵的透明药水,每人还要用半杯矿泉水把装药水的杯子涮一下,然后再喝下。回到病房,去吃医生开的药,然后躺下,等着带辐射的药水在身体里发生反应,尽管那些反应很难感受得到。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隔离区都是静悄悄的,好像是晚上一样。
病房都安排在地下一楼,门口有一个厚厚的金属门,门就这样关着,医生从外面上了锁,里面的人是出不来的,有什么情况都是通过墙上的对讲机,送饭的人,打开大门上的一个小窗户,放下饭就赶紧离开,每次就这样隔离一个星期。
出院后,我是不能回家的,也不能让老公来接我,因为晚上他还要带孩子睡觉,自己拿着一包住院的用品,慢慢走出医院,不太远的路我走了很久,那些昂贵的药水开始显示了它的作用,让人软弱无力。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至少住上一个月。毕竟家里的孩子太小,这种辐射对她的甲状腺影响很大,一个月后回到家,孩子看看我,伸手想让我抱抱,嘴上叫着妈妈妈妈,我却不敢去抱她,拉了下她的小小的手,就赶紧躲进了房间,好像看见自己身上的辐射闪着蓝色的光,隔开了和女儿之间的亲密。这样的碘131化疗做了三次,三个多月一次,结果却不理想,数值一直降不下去。我和家人纠结着,要不要去做第二次手术,要不要去大城市做手术?
距第一次手术一年后,我去了北京,找到了这方面的专家,做了第二次手术。脖子再次被打开,而且是更大的伤口,两侧一直延伸的耳后,术后脖子上插了四个引流瓶,两个圆圆的小瓶子,两个大大的可乐般的大瓶,出院前,医生要求来操作间拔引流瓶,因为第一次手术时也拔过两个小的,不是很疼,就毫不担心的去了。可是那个大可乐瓶的管子太长了,而且感觉像长在了身体里,医生拔的时候,好多血水滋我一脸,我疼的大叫,浑身颤抖,医生也只能停下,去拔其他的引流瓶,走出操作间的时候,发现母亲站在门口,满脸是泪,嘴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第二次手术是成功的,做了大面积的淋巴结清扫,去医院拆线之前,伤口上的纱布时间长掉了下来,在那一刻我才清楚的看到刀口是怎么缝合的,刀口占据了脖子四分之三的位置,长长的刀口上,密密麻麻的订着大号订书钉样的钉子,看了一眼之后,我赶紧把纱布粘好,不敢再看,可就是那一眼,直到现在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手术之后,脸肿的像一个形状不太规程的圆包子,胳膊像是被人卸了一样的疼,网上有人说,正常人的两个胳膊之间是根弹簧链接的,我们做过脖子淋巴清扫的人的胳膊之间就是用根绳拴着的,所以不能正常的抬起。两年之后,才慢慢恢复正常。
有时总是抱怨,为什么我会得癌症;有时又想,好在是甲状腺乳头状癌;尽管生病了,可不是在我上学的时候,而是上班了之后,我有工作,有医保,不用让父母为我担心手术的费用;尽管第一次的手术没成功,伤了我的喉返神经,留下了明显的疤痕,幸庆的是第二次手术我找到了北京的专家,做的比较彻底。虽然受了苦遭了罪,但我仍然好好的活着,而且可能会活到自然死亡,我应该知足,不应该抱怨。
今天所承受的磨难,是为了成就未来的自己。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