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年味最深刻的时候不是除夕也不是初一,而是二十三四蒸馒头炸麻花做粉条的时候。每年做这样事的时候我都特别开心。蒸馒头时妈妈会将面团认真的揉好几圈,然后仔细的围成正圆。上锅後,满屋子都是浓浓的白气和馒头的香气,越闻越饿,感觉一口气便能吃他十几二十个一样。出屉后母亲将每个馒头正中都点上一个红点儿,晾凉后收起,这之後便是每日的主食。然而我更喜欢吃没有热过的冷馒头,瓷实而又沙苏。
炸麻花时则满屋都是油锅的味道。每年都要和好大一盆面,炸出来时便成了两大盆。刚出锅的麻花很柔,待凉了以后便很酥脆。等到做粉条时屋子里飘得就成了白矾的味道,每年做粉条後都要用醋生拌着吃上一碗,不是因为它多好吃,似乎这就是传统吧。
等真的到了年三十的那天反倒没什么记忆了,印象中大部分年分的这一天都很冷,因为我家每年是在这天才会贴对子挂灯笼的。早上待我起身时父亲大致已侍弄好了牲口,母亲在炉子上滚一锅牛奶,然后一家人泡着馒头,这便是早饭了。而后母亲就会杵一锅浆糊,我和父亲裁好对子到院子里去贴。然而似乎每年贴到一半时浆糊就已完全冻住了。再然后就是拉线接灯挂灯笼。灯笼从除夕这天挂出去,过了十五就又会收起来,一年一年,一对灯笼直直挂了十几年。
晌午时候母亲炒几个菜,笼里热上馒头油糕,摆出麻花油果,调起豆芽,总之那年前十来天里准备出来的所有的东西都会一起出现在今天的这顿饭里。家里只有三个人,却一点都不冷清,虽然三个人的话都是一样的少,心里却是一样的高兴。
这一天的电视是从我一睁眼就会打开的,而且会一直开到接完神睡觉为止。平时母亲都是不允许电视开机超过几小时的,怕开的时间太长烧坏电视。我这便一天都没什么事了,也不去玩,就坐在电视前看,一直看到睡觉才算停歇。
到了天黑以后家里的所有的灯便全都会亮起,三十和初一两天都是,会整整亮一夜。这时全村都灯火通明,灯笼红连成一体。小时后在村里还有两个玩伴,他们若来找我,三个人便会到村里各处闲逛,最多的是挨门挨户的去念人家门口的大对子。但他们若是没来找我,我便守着电视一把一把的嗑瓜子,妈妈每年炒的瓜子都不够我一天的消耗,不管哪年,到了晚上她总得再炒上一锅。
春晚是我每年都必须要看的,而八点时院子里要响炮,父亲叫我,但我从来不去。虽然春晚的每一个节目并不是都喜欢,但却还是一眼都不敢耽误。直等到半夜十二点要点旺火接神的时候,父亲便拉着我出去给点着的旺火扇风,等碳都烧着了的时候父亲就拿出两挂很长的鞭炮系在晾衣服的铁丝上。待放完炮回到家里对着墙上的神像烧纸磕头,这接神的仪式便算是完成了。而我总是没有耐心去管这些东西,旺火烧旺后我急急的绕着旺火烤上三圈手就会立马又坐回到电视的旁边。
而到了第二天,便会在来年的第一天里出第一趟门,到村里的各个地方去捡没有爆炸的鞭炮,然后再去寻找没有完全熄灭的旺火……我记得,每年除夕接神的时候,家里的灯光都格外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