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松石城
三只葡萄酒杯“当”地撞在一起，紫红色的液体在晶莹通透的酒杯里打着旋儿，跳起年夜饭聚餐的开场舞。
“爸爸，妈妈变了。我还以为她一直也不会变。”晴子跟爸爸嘀咕着，明歌笑而不语。
“今年是妈妈的本历年，我要对你妈妈更好一点儿。”伯爵说。
明歌这时插了一嘴，“更好？现在已经够好了。”
“晴子，你就要毕业参加工作了，爸爸相信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家里，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会互相照应，你看，我们的感情挺好的。”伯爵敬了晴子一杯。
晴子有些嗔怪地说：“是呀，你俩是挺好。有时我都觉得自己这只灯泡挺亮的。”
晴子的话让明歌感慨。
在松石城时，伯爵一家还是和毓秀一家在一起过年。当时毓秀的身体有些不好，但参加家里的聚会还没有问题。她喜欢热闹，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所以过年时洪奎、阿达和伯爵都带着自己的配偶、孩子回到父母家吃年夜饭。
那时，毓秀两口子住在洪奎和小茜的房子里。毓秀原本有自己的房子，但那房楼层高，毓秀腿脚不利索，上下楼不方便。洪奎和小茜又买了一套房子，是一楼，就把毓秀两口子接过来住，毓秀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租金给小茜。
伯爵和明歌感到洪奎和小茜的婚姻出了问题。毓秀有时跟他们说：“小茜又来了，还是说上养老院如何如何好的事。”伯爵说：“那你们就回家吧，别在他家住了。”毓秀说：“不行，你哥说房子是他花钱买的，和小茜没关系，不许走。”
伯爵和明歌很奇怪洪奎两口子的经济关系。他俩一直各花各的工资，洪奎挣得多，每月会给小茜补贴点儿。小茜要是给公公婆婆买东西，得向洪奎报账。有一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本来毓秀要夸赞儿媳妇小茜，说小茜花了五百元给她买衣服，没想到洪奎显出生气的样子，质问小茜：“你不是说花了一千吗？”
洪奎那几年不顺，头一年体检中查出肠癌早期，做了手术。可是小茜一天假都不请，不肯护理洪奎。洪奎做手术前把银行卡交给弟弟阿达，让阿达办理医院交费事宜，并嘱咐银行卡绝对不能给小茜。在医院陪洪奎的是明明。
小茜有时打电话给阿达、伯爵，有一次还打给明歌，说阿达和伯爵不孝顺，不管父母。可是几乎每周伯爵和明歌都去探望毓秀，比家在附近的小茜去得勤得多。给毓秀两口子买吃的、用的，都让毓秀直呼太多了。小茜说的没道理呀！
有时小茜会在夜里打电话，那肯定是洪奎不在身边时打的，晚上洪奎去哪里了？伯爵和明歌去看毓秀时，问毓秀洪奎多长时间去看他们。毓秀说去的不多，有时下班后去转转，一个小时就走，从不过夜。这让伯爵和明歌猜测洪奎可能是打着去看父母的旗号出去了。
松石城那次年夜饭前，洪奎先到家，毓秀问：“小茜呢？”洪奎说：“她加班，得晚上来。”话音没落几分钟，小茜就进来了。毓秀奇怪，说：“你不是加班吗？”小茜说：“我不加班啊，谁会在今天加班！”这两口子说的话总不一样。
阿达和丽薇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洪奎正因此事对阿达恨着呢。阿达回到父母家经常跟家里人说丽薇如何如何不好，日子过不下去了什么的。于是洪奎就撺掇着阿达离婚，还说要让丽薇净身出户什么的。可阿达下不了决心，思来想去两三个月跟洪奎说“不能离”，把洪奎气坏了。
明歌跟伯爵说：“阿达爱丽薇，不管丽薇对他怎么不好，他们都不可能离。”伯爵问为什么。明歌说：“阿达只是嚷嚷丽薇不好。我给咱妈买了两箱螃蟹，阿达就盯着螃蟹看，说丽薇最喜欢吃，我说咱爸咱妈吃不了，让他给丽薇带回去一些，他欢天喜地地装走了。他的心里那么有丽薇，怎么舍得离婚呢？”
“还有雨婷，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两个人都喜欢得不得了。自己省着花钱，但给女儿买高档水果。如果离婚，丽薇能不要雨婷？洪奎说雨婷归阿达就归阿达？他还说什么他要养着丽薇，他经济条件好，他能给雨婷找好学校，孩子是人家夫妻的亲骨肉，能给你？”
伯爵点头，“大哥没孩子，他不如听妈的话，抱养一个了。”毓秀先是给洪奎治病，实在没希望后又托医院的朋友联系弃婴，联系到两个，可惜都被洪奎拒绝了。洪奎对两个侄女一开始都很上心，毓秀也逼着两个孙辈给洪奎过父亲节，让她们以后赡养洪奎，但对此事阿达和伯爵一家都不以为然。亲生父母都不愿意给孩子添负担，孩子这么小就跟她们谈赡养大爷的事情是不是早了点？
那次年夜饭吃的也比较尴尬。就像学生们刚开始学习无线电自己装的收音机，各种频道搅在一起，“滋哩哇啦”地发出混乱的怪声。本来明歌想提议珍惜得之不易的缘分、好好夫妻感情的，没想到被小茜一下子打断了。
小茜说：“你和伯爵就是幸运，彼此找到了符合自己心意的另一半。世界上没几个人这么幸运，大部分都像我们一样，大家都是这样。”
明歌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在座的，除了她和伯爵有不同的看法，其他人对小茜的观点都是默认的。他们的观念不改变，生活就不会改变，幸福更无从谈起。明歌为他们感到惋惜。
“妈妈变了。”晴子的话让明歌感到欣慰。
“你觉得妈妈不会变吗？”明歌问晴子。
晴子说：“我原来以为人是不会变的，脾气秉性形成了，一辈子就那样了。”
明歌亲亲晴子，“人是会变的，妈妈会变，爸爸也会变。只是人的一生就像离弦之箭，只能前行，有些事情，过后才明白，但是已经改变不了以前的事实了。我当妈妈，开始也不会，像你说的，生你的时候，妈妈也是个小孩。觉得当妈很容易时，做了不少错事，自己还不知道。当着当着，才认识到当妈是个学问。好在你是个宽容的孩子，能原谅妈妈。”
晴子撇了撇嘴。
“我和爸爸有一段时间也过不下去了，后来两个人不断反思，都在改变，才又好起来的。想我从象牙城到玫瑰城三年的时间里，和爸爸身处异地，两个人都有成长，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并实实在在地改，你爸爸的改变着实让我惊讶。”
伯爵接过话头，“那三年我们真像电影《周渔的火车》，在两个城间不停往返，”伯爵深深地看着明歌，“我最见不得周日你回去工作的背影，心像碎了一样。”伯爵的眼睛有些潮湿。
“我们做个游戏吧”，明歌想调节一下气氛，“说说我们之间的共同点，每个人至少说出三个与另外两个人的共同特征。”
伯爵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他接着说：“要说相同点，我们都相信爱情。”
晴子朝两个人吐吐舌头，“真酸。”然后说：“要说我和妈妈的相同点，是愿意乱扔东西。”
伯爵说：“那是不爱收拾，那是懒！”
哈哈哈哈，一家人笑了起来。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109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