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趁假期歇会懒觉,才发觉至少睡木床二十几年,怎么老感觉还是儿时的土炕踏实。
二年级的时候,同学们逃学玩过家家,就在一个破旧的浅窑洞里把自己的围巾铺在平整了的土堆上当土炕,开始玩。今天想起来也是好笑。
然后初中出去,放假回家弟妹多,我都被安置在木床上睡觉。在学校玩一天累。但是回家睡木床单人床也不能挨着大人,床底空空的,那时候晚上电灯灯泡也不明,老做恶梦。于是让我和爷爷睡一个土炕。爷爷的呼噜白天还可以,比如我中午偷偷出去玩,偷吃梨果西红柿,他打呼噜肯定醒不来了,但是晚上伴着呼噜怎么也不能入睡。
冬天的火炕,我们家没有,有人家的土炕能烧柴暖炕,还能捎带做饭的。姑父死后,姑姑嫁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村庄,带着那么多孩子们。我们去过年拜年,土炕上暖和,炕旁边热乎乎做饭,窑洞小,做起来吃饭聊天,没事躺炕上暖和,他们的家都是靠着大山的窑洞,石头多打不深,但是窄小特别暖和,加上我爸弟兄六七个,还有她的孩子们,正月一下子来哥弟,媳妇,侄儿男女外甥媳妇孩子,几十号人亲戚队伍,她们全村也就三家人家,连个到别人家歇的地都没有,两个小窑洞,院子里正月站又冷。长辈挤炕上躺下,我们交错站的站,坐的坐。走了以后听说姑父半辈子光棍惯了,总要和姑姑生一顿气,为什么?是坐坏土炕了?不是,一冬天打了多时的柴火,一天待亲戚做饭烧炕就用的差不多了,还把小缸小罐的白面也腾了许多,几爸们倒也大方,给他姐多少要留个50,100元不等。可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姑父瘦小往家打闹也不容易,只有和姑姑撒气了。
因为木床时代土炕已经不流行了,但是88年出去读书,有一个亲戚家,外县,一床更大的土炕,上面铺上厚塑料布,旁边是锅台,既做了饭,又暖了炕,记得过了春节开学第一天晚上是家人都去的,没有去宿舍睡觉,晚上又干又渴醒来,才知道烧火的土炕好热。加上土炕总是三面挨着墙,最多墙上有一个窗户,踏实不透风,在冬暖夏凉的农村窑洞里,在县城的姥姥姑姑家大房子里,摇篮一样的土炕,在一代一代人的身子下面,踏踏实实地,铺上高粱杆皮编织的席,羊毛做的粘垫。后来再铺上褥子,不比今天的床垫差。中午,塑料布一铺,热腾腾的饺子,蘸上辣椒醋,都圈腿围坐在土炕的小方桌上,大概是招待贵客的仪式了。
再后来我家儿子出生以后长大一些,更是一回家就脱下鞋袜,蹦上姥姥家土炕,如我过去上我姥姥家土炕一样,尽情肆意地蹦。没有怕蹦折床板窗框之嫌疑。就是在小学语文上课说敌人到老百姓家查游击队员,往往怕躲在炕洞子里,我倒是开始睡以前仔细看土炕火洞里干净不干净。加上爷爷各年上三国话画围墙,隔年是又换了四人帮故事。又换了牡丹亭,五女拜寿,时代感挺强。我们更喜欢钻哪个不透风的土炕里。时过境迁,土炕还在,听说有收古董也都趁没有人的家户都翻个底朝天。好在土炕是个搬不走的姑东区,也没有听家里前辈是财主,土炕没遭殃,算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