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和平》是大友克洋领衔制作的4个短篇集,每个故事大约1,20分钟。领衔的《别了武器》中,大友克洋再次体现了他钢铁直男的对机器以及机器细节描画的迷之喜好。打动我的是另外两篇:《九十九》和《火要镇》。
两篇的故事背景都是18世纪的日本,人物描绘和场景布置都充满江户时代的气息风情。
先说《九十九》。一个男人单身在林间夜行,遇到暴雨,找到一个破庙躲避片刻。不知道日本文化是不是也像中国的古代那样,对于魂灵鬼怪的想象大致分两种:要么凶狠,参考西游记中各种山大王或者熊姥姥;或者妖艳,基本上都是美女,都是找人帮一个小忙就着急以身相许,参考聊斋志异。总之就是不能够你来我往相生共处。
《九十九》是个例外。一开始男人一进到破庙,破旧小庙立马变成了一个光亮整洁的铺着榻榻米的小房,影壁上有着和式油纸伞的纹样,第一重考验开始了。
一个打着破败油纸伞的小人出现了,一边合着带有铃声的传统打击乐唱着节奏铿锵的小调,一边跳着大开大合的舞蹈。一时间,房间里出现无数破败的纸伞,所有的纸伞都合着节奏,一起舞蹈一起念念有词。大致是说,曾经的好伞,现在破旧了,被丢弃了。
日本文化中相信丢弃的旧物中会生长出魂灵。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在房间找到一个小箱子,里面有修伞的各式工具材料。男人盘腿坐下来,打开小箱子的箱格,刷浆裱纸,颜色一一对应的开始细细修补起来。
到最后一个伞都修补齐全的时候,最开始出现的小人打着修补好的油纸伞,又跳了一遍刚开始的舞蹈。只是这次的舞蹈,是短暂的欢愉的。男人脸上带着笑,他知道他过关了。舞毕,小人离场,男人发现自己还是在小房间里,只是小人离开的时候,他身后展现了另一道门。
打开这扇门后,风光旖旎了很多。颜色温柔淡雅的影壁上,画着山花烂漫的春色里一个打着油纸伞,穿着和服的只露出白皙光滑脖颈的美人。男人惊恐起来。他的惊恐是有道理的。当他想打开门的时候,突然从门里伸出无数穿着和服的玉手,推着他,拽着他,束缚着他,缠绕着他。
男人再次接受挑战。这个房间的小箱子里的格子里是修补和服布料的用具。还是伴着那个带着铃声的叮哩哐铛的配乐,男人又开始缝补起来。只是针线没有裱糊那么衬手,男人时不时被扎一下,叫一下,停一下。
补完的时候,影壁上的美人终于转过头来。但是门没有开。男人用蛮力撞开了美人守护的那扇门,一瞬间却被门后无数破旧的瓷器陶器铁器木器排山倒海压过来。
这次的魂灵不比上两次的有趣可爱温柔有礼了。喧嚣而来的还有积年的腐朽灰尘,夹杂金属和瓷片撞击的刺耳喧嚣,那声音在梁上,在地下,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身后,像就要没顶的潮水,像已经张开大嘴的妖兽。逃是逃不掉,男人梗着嗓子说:这么破了,没有办法修补了。
就在喧嚣即将撞击的更猛烈的时候,男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说:感谢你们以前为我们做的那么多。喧嚣即止,魂灵竟然全数退去了。
男人慢慢再睁开眼时,外面竟然已经艳阳高照了。总算安安稳稳和魂灵们度过这样一个夜晚。男人离开时发现自己的油纸伞焕然一新,下面压着昨晚补好的一小块布料。妖有妖道,原来他们有时候要的无非也就是一声感谢或者明了。
没有拖泥带水,男人马上出发,继续走在他的人间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