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言:直言曰言,论难曰语。会意字,从口从平,口平结合,会平常说话就叫言。
言的甲骨文就像用口吹箫之形,言的原义就是吹奏乐器,也指所吹奏的乐器,延伸成说,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也指记载,如沈括的《梦溪笔谈》:“未尝有言之者”。
言也指意料、料想,如“何言芳草日,自作九泉人”。其中的“何言”意为:哪能料到?
言也指言论,由于语言和文字有关,所以言也指“字”,如:五言诗,《道德经》也叫《五千言》等。
本文的“六言”指六个字,这六个字都指道德,所以这里的“六言”也就是“六德”。
蔽:通弊,从廾(gong)从敝,“敝”意为“向下歪斜”。“廾”字形是“左右两手”、“双手”,意为“操作”、“操弄”。
“敝”与“廾”联合起来表示“故意把物体弄成歪斜”、“有意把事情搞坏”。本义:故意把物体弄成歪斜。如《周礼-大司马》:质明,弊旗,诛后至者。
弊也指坏的,落后的,如宋·王安石《上皇帝万言书》:变更天下之弊法。
弊又引申指人为的错误,如宋·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
弊也指衰弱、疲惫,如诸葛亮《出师表》: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弊也指破旧,如《周礼·巾车》:岁时更续共其弊车。又如弊席(破旧的草席),弊帚千金。
弊也指欺诈行为,如:作弊;营私舞弊;弊幸。
居:蹲也,会意字,从尸从古,尸表示弯曲的人体,“尸”和“古”组成,表示腿脚弯曲、身体不动地蹲着。本义是蹲着、闲坐。
居又引申指居住;还引申指住地、房屋;又引申指处于、位于;也引申指存放、安置。
又据《说文》,表示蹲坐的“居”和表示居住的“居“”来源不同,“凥”是居处之居的本字,“居”是蹲踞之踞的本字。后来“居”表示居处,“踞”表示蹲踞。
居由住的意义,引申出站在、处在的意义来。在左边叫“居左”,处于首位叫“居首”,处于高处叫“居高”。
人住在家里,这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居也便引申为平时、平常。如《论语·先进》:“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居蹲总要占据一定的地方,故居又指占据或处在某种地位或某个地方。如“居多”。
居也指当、任,如“以救世主自居”。居还指积储,如“奇货可居”。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仲由啊,你听说过六种品德的六种弊病吗?”子路说:“没有。”孔子说:“你坐下来,我告诉你。喜欢仁爱但不好学,它的弊病就是会变得愚蠢;想变得聪明却不好学,弊病就是会变得放荡;崇尚诚信却不好学,弊病是容易被伤害;喜欢直爽却不好学,弊病就是说话会尖刻;崇尚勇敢却不好学,弊病就是容易闯祸;追求刚强却不好学,弊病就是狂妄。”
六言六蔽说的就是不管多好的品质,也要不断地擦拭、保养、更新,否则都会干化、硬化,最后变质。
一个人不论怎么具备仁德、聪明、诚信、正直、勇敢、刚强等美德,如果不好学就会走向反面,可见好学之重要。所以要提倡终生学习,要活到老学到老。
孔子在《泰伯篇》中提到说:“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本文提到勇之蔽同为乱,直之蔽同为绞。由此可知,不好学者正谓不学礼也!
孔子在《礼记·仲尼燕居》中说:“夫礼,所以制中也”,礼为求中之器,礼,制中,礼求中,礼,亦为中,亦可以理解为度。
因此,六言六蔽可以理解为:仁而不知度,变得愚蠢;智而不知度,容易放荡;信而不知度,会被伤害;直而不知度,会伤害别人,勇而不知度,导致祸乱;刚而不知度,会狂妄自大。
孔子所有的道德范畴,一言以蔽之,“中”而已。中不是“折中”,也不是“中立”,更不是和稀泥,而是“中正”、“中直”。
“中道”是儒家思想的重要内容,如《孟子·尽心下》有云:“ 孔子岂不欲中道哉?” 赵岐注:“中正之大道也。”
又如唐代柳宗元《时令论下》:“圣人之为教,立中道以于后。”
郭沫若说“平康正直就是所谓中道。”
总之为人处世要讲究一个“度”,该温和时要温和,该退让时要退让,该偏激时也要偏激。
三家分晋
一向称为中原霸主的晋国,到了春秋末期,国君的权力也衰落了,实权由六家大夫(韩、赵、魏、智、范、中行)把持,另外还包括郤、栾等大家族。
他们各有各的地盘和武装,互相攻打。后来有两家(范、中行)被打散了,还剩下智家、赵家、韩家、魏家。
这四家中以智家的势力最大。可是最后智家却被相对比较弱小韩、赵、魏三家瓜分,三家分晋实则三家分智。
春秋末期,越国灭亡吴国,勾践率军北上举行诸侯会盟,成为春秋时期最后一位霸主。
智伯瑶执政后,对三家大夫赵襄子、魏桓子、韩康子说:“晋国本来是中原霸主,后来被吴、越夺去了霸主地位。为了使晋国强大起来,我主张每家都拿出一百里土地和户口来归给公家,我智家先拿出一个万户邑献给晋公,你们呢?”
三家大夫都担心失去土地后,自家的实力会下降,都不愿献出封邑,可是三家心不齐,韩康子首先把土地和一万家户口割让给晋公;魏桓子也惧怕智伯瑶的威力,也把土地、户口让了。
智伯瑶又问赵襄子,赵襄子不答应,说:“土地是上代留下来的产业,到手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再交出来。”
于是智伯瑶命令韩、魏两家一起发兵攻打赵家。
公元前455年,智伯瑶率领中军,韩家的军队担任右路,魏家的军队担任左路,三队人马直奔赵家。
赵襄子自知寡不敌众,就带着赵家兵马退守晋阳(今山西太原市)。
很快,智伯瑶率领的三家人马已经把晋阳城团团围住。赵襄子吩咐将士们坚决守城,不许交战。
每到三家兵士攻城的时候,城头上箭好像飞蝗似的落下来,使三家人马没法前进一步。晋阳城凭着弓箭死守了两年多。三家兵马始终没有能把它攻下来。
有一天,智伯瑶到城外察看地形,看到晋阳城东北的那条晋水,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水淹晋阳。他就吩咐兵士在晋水旁边另外挖一条河,一直通到晋阳,又在上游筑起坝,拦住上游的水。
这时候正赶上雨季,水坝上的水满了。智伯瑶命令兵士在水坝上挖开了个豁口。这样,大水就直冲晋阳,灌到城里去了。
城里的房子被淹了,老百姓不得不跑到房顶上去避难,灶头也被淹没在水里,人们不得不把锅挂起来做饭。可是,晋阳城的老百姓恨透了智伯瑶,宁可淹死,也不肯投降。
智伯瑶约韩康子、魏桓子一起去察看水势。他指着晋阳城得意地对他们两人说:“你们看,晋阳不是就快完了吗?早先我还以为晋水像城墙一样能拦住敌人,现在才知道大水也能灭掉一个国家呢。”
韩康子和魏桓子表面上顺从地答应,心里暗暗吃惊。原来魏家的封邑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韩家的封邑平阳(今山西临汾市西南)旁边各有一条河道。
智伯瑶的话正好提醒了他们,晋水既能淹晋阳,说不定哪一天安邑和平阳也会遭到晋阳同样的命运呢。
晋阳被大水淹了之后,城里的情况越来越困难了。赵襄子非常着急,对他的门客张孟谈说:“民心固然没变,可是要是水势再涨起来,全城也就保不住了。”
张孟谈说:“我看韩家和魏家现在追随给智伯瑶,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想办法找他们两家说说去。”
当天晚上,赵襄子就派张孟谈偷偷地出城,先找到了韩康子,再找到魏桓子,约他们反过来一起攻打智伯瑶。韩、魏两家正在犹豫,经张孟谈一说,自然都同意了。
第二天夜里,过了三更,智伯瑶正在自己的营里睡着,猛然间听见一片喊杀的声音。
他连忙从卧榻上爬起来,发现衣裳和被子全湿了,再定睛一看,兵营里全是水。他开始还以为大概是堤坝决口,大水灌到自己营里来了,赶紧叫兵士们去抢修。但是不一会,水势越来越大,把兵营全淹了。
智伯瑶正在惊慌不定,一霎时,四面八方响起了战鼓。赵、韩、魏三家的士兵驾着小船、木筏一齐冲杀过来。
智家的兵士,被砍死的和淹死在水里的不计其数。智伯瑶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被三家的人马逮住杀了。
韩、赵、魏为了免除后患,开始率军攻打智氏封邑,一次杀智伯家族二百余口,天下震惊!连智家的土地也由三家平分。以后,他们又把晋国留下的其他土地也瓜分了。
公元前403年,韩、赵、魏三家打发使者上洛邑去见周威烈王,要求周天子把他们三家封为诸侯。
周威烈王想,不承认也没有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把三家正式封为诸侯。打那以后,韩(都城在今河南禹县,后迁至今河南新郑)、赵(都城在今山西太原东南,后迁至今河北邯郸)、魏(都城在今山西夏县西北,后迁至今河南开封)都成为中原大国,加上秦、齐、楚、燕四个大国,历史上称为“战国七雄”。
在历史上,“三家分晋”被视为春秋之终、战国之始的分水岭。司马光将其列为《资治通鉴》的开篇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