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2-06
随着年岁渐长,一些感觉便成了回忆,比如年味。今年天气也怪,腊月间竟暖了起来,到春节,更是连日阳光灿烂,一天比一天热,有一天在我娘家门前的亭子里甚至见到两个小姑娘穿起了夏天的背心裙和凉鞋。我对先生说,年味的缺失,这天气要负一定的责任。
那时候冬天还像冬天那么冷。寒冬腊月,门外寒风呼呼,屋里炉火正旺,妈妈说,你们姐妹俩负责炒米花。我和姐姐兴奋地约定,每人炒好的米花分别装入坛子,看谁炒得好。结果炒了一夜,我们都乏了,比赛无疾而终。待到几天后妈妈炒了糖浆把米花切成方片,爸爸说,瞧,这是你们的劳动成果呢,我便有些羞愧,因为炒米花时我的“懒病”犯了,耍赖不干,更多的是姐姐和妈妈做的。如今恐怕没有哪一家会自己亲手做米花了吧,蒸好糯米,数舂数晒,慢火细炒,糖浆配比,工艺复杂,现代人已经没有耐心去做这样的事情了,一句话,买就是了。
年前还有一项工作是分派给我和姐姐的,那就是洗粽子叶。我对冻得冰似的水很是畏惧,捏着一片叶子在水里来回扫,三两下就好了,姐姐看不下去,就全部返工,每片叶子正面反面反复刷洗,粽子叶洗好了,她的手也冻得紫红。可见我不爱干家务活,由来久矣。腊月二十五包粽子,包的粽子数量一定是奇数,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可是,这个传统我还没传承下来,因为至今,我不会包粽子,妈妈包粽子的时间,恰好是我工作最忙的时候,往往是妈妈来电话,说粽子出炉了,回来吃吧,我才意识到,又错过了。
除夕的晚餐比平时要早很多,当我们帮妈妈把一大桌菜摆好,盛好饭,高脚杯分别倒上红酒和饮料,爸爸和弟弟就准备好了一挂长长的鞭炮,从二楼阳台垂下,在一楼的门前绕了一大圈,不时高声问“饭菜都好了吗?”待妈妈回一声“好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震耳欲聋。我们透过玻璃窗看着浓浓的烟雾里跳动的火光,仿佛看到了热闹红火的新一年。饭后,就赶紧洗澡洗衣服,然后,开始守岁。除夕夜的守岁,对儿时的我来说,是十分刺激的一件事,因为在平常的夜里,九点半已经是我们上床睡觉的下限了,只有除夕夜,才可以熬夜。春晚出现之前,除夕夜是家庭故事会和诗文朗诵会,我们围着爸爸,听年的传说,欣赏关于春天的诗,有了春晚,就是在看春晚的间隙,说些对来年的展望。妈妈一直没闲着,她要把全家人大年初一要穿的新衣服全都拿出来,一件件检查,剪线头,钉扣子;裁好各种尺寸的红纸,准备着新年一到就在家里的门板、家具、后院的果树、花盆上“贴红”,还包好大小不一的“压岁钱”。我的兴趣有二,一是新衣服,这是小女孩都一样的爱好了,二是压岁钱,平时家教甚严,也是家庭经济不宽松的原因吧,我的零花钱很少,只有到了春节,才一下子变得“阔绰”起来。守岁守到十一点半,爸爸和弟弟又忙碌起来了,拆鞭炮,挂鞭炮,挂好鞭炮又对时间,按理说是要在零点放鞭炮迎接新年的,可是总有一些人家按捺不住,十一点半就开始放炮了,我们家坚持等到零点,才加入全城的烟雾和震天的炸响中。现在,我们也守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春晚,吃吃夜宵聊聊天,一下子就进入新年了。即使在平常的日子,熬夜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了,现代人的时间,较之从前,是拉长了很多,但是为什么还总觉得匆忙?
小时候的大年初一,我们是早早就起床的,一是因为爸爸是个仪式感比较强的人,他说,大年初一睡懒觉,预示着这一年就很难勤快了;二是因为惦记着穿新衣服,拜年拿“封包”,哪里还睡得着?起床穿上了新衣服,跟爸爸妈妈拜了年,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压岁钱。爸爸说,每个人都写写作业吧,新年新开始。我们都美滋滋地翻出寒假作业,象征性地写了几道题,便得到爸爸批准,到隔壁的亲戚家拜年拿红包了。那时候过年,即便天气寒冷,也是热闹而温暖的。
今年的春节长假,除了婆家娘家来回跑,其他的时间基本宅在家里,时间就显得有些悠长。我问儿子,你觉得过年有什么感觉?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斩钉截铁地说:压岁钱!此外呢?此外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