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人每逢农闲时,总爱扎一堆儿编排点啥,譬如传一条荤笑话,帮人起一个外号儿,有时干脆东家长西家短的胡乱玩笑一通,“大煽”这个绰号就是由此而来。
煽者,煽动蛊惑是也,通俗的讲就是“忽悠”,更引申为吹牛皮说大话。有村里好事之人将几个性相近的几人组合在一起,美其名曰“四大吹”,这位大煽兄位居榜首,知名度老高了,大半个村子几乎妇孺皆知。
大煽兄本姓金,单字一个田字,是我的一个老乡;只因少时得过一场病落下了残疾,双手手臂只有一般蜡烛粗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整天无所事事的到处瞎胡侃。别看他做不了啥活计,嘴可不闲着,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窠里蹦的,只要你能叫的上名字没有他不知道的,要么吃过要么见过;不管是带轱辘的、跑轨道的还是后面喷气儿的,除了宇宙飞船和航空母舰,搁他嘴里说出来几乎全都摆弄过、驾驶过,简直牛人一个!
这老兄不禁撺掇,捧他几句云山雾罩的就来了!───话说当年我在北京那阵儿,上面一位有名的高干整天的粘着我,山珍海味的都吃腻了,还跟我称兄道弟,碰到难事儿就让我给他出主意,烦死了,都不爱理他!……每到这时,人群中免不了一场哄笑。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只当听笑话罢了,他却以为讲的精彩,丝毫不计较被人打断,也陪人一起笑呢。常有好开玩笑的捣蛋鬼蹦出来,提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大煽兄也会有板有眼的跟人解释,反正是胡诌,就像他自己的说的 “能把人侃晕就是道行”!
其实这位仁兄也并非一无是处,身残了脑壳可不残,心思活泛的很,别看只上过三年半的小学,大字不识几个,小账儿算的可细呢!别人的电话号码只要用眼扫过便能记得死死的倒背如流。年轻那会儿去外乡跟人学过几天电焊,加上本身也爱摆弄个物事,于是自己置办了一台小电焊机,今天焊个鸽笼,明天做把椅子、整个小农具,倒也信手拈来毫不费力。赶上谁家电扇不转了或是车胎没气儿了他也乐得帮忙,不图任何报酬,只一条 :爱听好话!夸得越紧干的越卖力!
大煽兄嘴勤手懒,乡下话叫二流子不务正业,命却好的很。从一下生便被家人宠着惯着,因为身体的原因,打小啥事儿也不让他做,好吃好喝的供着,一直到成年。后来经人介绍娶了一个四川媳妇儿,白白胖胖的,老实又能干;家里家外的任劳任怨,从不与他计较,婚后几年又得了个儿子,日子虽然紧吧点儿但也还勉强过得去。他老爹是当地的神职,一个极赚钱的营生───替人瞧病卜卦看阴阳宅,平常生活上没少接济他,眼看孙子渐渐大了又帮他建起了新房,再不用串人家屋檐下讨生活,日子过得也有了盼头。孩子很争气,常年在外面打工,一分钱都不舍得挥霍,全都拿回家里。这下大煽兄腰板更硬了,东家串西家的卖弄,只是这山吹高哨的谈资也与时俱进呢!
前些时候,跟一朋友聊天还提起了他,据说他的老父亲几年前去世了,没了依靠,也失去了经济上的支持,这老兄也开始学着出来做事情了;挣钱多少是小,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一份对家庭的责任。
真心祝福大煽兄……不,是金田兄日子越过越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