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月飞雨
马上又要过年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对过年没有太大的兴趣。甚至于还有一丝恐惧。是年龄大了?
还是怕一年又一年的到来把自己变得更老了?
总之,这越来越寡味的年在让我不得不面对它的同时,也总能在我心中泛起对小时过年的回忆。
01
那时,过年在我心中有一种“盼望着,盼望着,终于过年了”的感觉。
随着这感觉渐进的步骤,几乎每一家都开始忙活起来,首先就是要蒸上些馒头。
馒头是白面的。有青菜馅的,豆腐馅的,萝卜馅的,红豆馅的……每家都蒸很多,能盛上好几笆斗,够吃一个正月的。
我记得,一个个馒头才刚出锅就被倒进桌子上的大簸箩里。白腾腾的热气瞬间往上升。
最后,簸箩里的馒头堆成了馒头山。热气虽然慢慢散去了,而年味却因此渐浓了。
蒸馒头经常是在下午。上午和面剁馅,下午日头长些,正好可以把包好的馒头上锅慢慢蒸。
常常,这一天的晚饭是不用做了。因为大家在第一锅馒头出锅时,就已经经不住那热气弥漫中面香的诱惑了,每个人一口气能吃好几个。
那时候,生活并不像现在这样富裕。每家每户都刚好保持着最基本的生存条件,能吃饱穿暖就很好了。所以,吃嘛嘛香,感觉很知足。
02
馒头蒸完,紧接着就要杀猪。杀猪,也是过年必不可少的重头戏。
在我们老家,杀猪,不像其他有的地方每家都要杀一头。我们是多少家共杀一个猪。谁家猪养的大就杀谁家的。
杀猪匠是本村人。杀猪的时候经常都围着好多人。
侧躺在地上的肥猪四蹄被绳索紧紧地捆着,不停地挣扎。只有累了才能消停一会,可嘴里仍是哼哼唧唧。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也许它意识到了自己末日来临,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你像猪一样!”长大以后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那不光是指猪吃了睡睡了吃的福气,也包含了它的下场。
往往,在杀猪前主家就烧好了一大锅开水。
杀猪的人把猪杀了后,会在猪的一只后蹄上划开一个小口。用长长的中指粗的铁钎顺着小口使劲地往里透(戳的意思)。那一米多长的铁钎随着杀猪人的反复鼓捣,在猪身外都能看到铁钎头隔着猪皮在游动……
等到感觉鼓捣的差不多了,杀猪人便抽出铁钎,一只手握紧那只被划了口子的毛茸茸的猪脚,另一只手捏住口子边的猪皮,拽起一点空隙,把嘴凑上去往里用力吹气。每吹一口腮帮都鼓很高。
……慢慢地,猪身就鼓了起来,像一个大号的充满气的气球。只不过这个气球是椭圆形的,上面还有四个脚,全都是直愣愣地立着。
我想,猪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死后是这样的形象!
然而,就是这样的形象还得做一番修饰。在好几个壮劳力的努力下,它躺进了一个大约两米长一米多宽的木桶里。这是杀猪专用的木桶叫杀猪桶,有六七十公分高。
早已烧好的开水被舀到木桶里,直到漫过猪的大半身。此时,杀猪的人还要拽着猪腿不停地晃动,好让开水能够浸透猪的整个身体。
大约过了不到十分钟,杀猪人就拿过铁皮做的刮毛刀,趁热刮起猪毛……
那个时候,一般杀猪的人为人家杀猪是不收钱的。主家只要把猪下水给他就行,其中包括大肠,小肠,心肺等。遇到关系好的连心肺都不要。
猪肉分成了很多块,大小不等。带着热气,带着香气。热气和香气一起汇聚在人们的脸上,全变成了喜气。大人们把肉拎回家,小孩们则跟在后面跑着,一副喜庆吉祥的年画就诞生了
……
03
除了杀猪,再就是杀鸡。只不过杀猪会比杀鸡要早些时日,因为腌腊肉要提前腌。
杀鸡通常是在三天年的第一天上午。也就是说如果有年三十的话,那么年二十九的早晨,就会把要杀的公鸡给捉住了。
我特别喜欢公鸡那一身漂亮的羽毛。尤其是芦花公鸡的羽毛,那真是五颜六色非常的惹眼好看。
公鸡的羽毛拔下来可以做毽子,也可以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压在书中。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吃鸡肉。那吃到嘴里香喷喷的感觉早已深入骨髓。要知道,一年之中除非家里来了客人,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家里才会杀鸡。否则,平时是吃不到鸡肉的。
家里的母鸡是留着下蛋的,公鸡长大了多是能卖几个钱贴补家用,最多只剩下一只到两只留着过年。
因此,每每到了年末,对鸡肉香味的隐忍已经控制不住了。迫切的期盼是焦急的,也是幸福的。
年三十的中午,当那盆色香味俱全的鸡肉端上桌子时,我感觉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两眼放光,紧盯着鸡肉,闭合双唇,喉咙在不停蠕动着,用鼻子猛吸那香味……
也许正是有了这久盼过后的饥渴样,在肉入口中的一瞬,千万份满足感刹那间汇聚了全身,那种知觉和味觉上的舒适无法言表。
04
贴春联,在我们老家叫贴门对子。
小时候,我家的门对子,是由村子东头的四大爷写的。村里好多人家的门对子都会找他写,四大爷的毛笔字写的漂亮。
后来,每到过年,门对子就由我上初中的大哥自己写了。
再后来,写门对子的事,我也掺和起来。尽管字写的没有四大爷的好看,但看起来特别舒心,很有成就感。
对了!说起成就感。那我就来说说另外一件有收获感的事。
05
大年除一,母亲早早就会把我们叫起,让我们去拜年。
我和弟弟一道,一人手里拿着一条头天晚上就准备好的花手帕。翻过淮河大坝,到住在坝子另一边的几个姑姑叔爷家一家一家地磕头拜年。
我拉着弟弟常常也不说话,见到他们就跪在面前向他们磕头。然后他们就拿出一分钱或是二分钱给我们……很少有一毛钱二毛钱的,更多的时候,他们会从里屋抓出一把花生或瓜子给我们。
至于有的长辈逗我们说:“好!磕一个头给一分钱,你们磕,我数着。”
虽然我们有点不相信,但也有上当的时候……
现在想来,那时的钱虽然面值小,但很值钱。对于贫困的每一个家庭来说,挣钱很苦。而花生瓜子相对来的比较容易些。
接近中午,我们常常是满载而归。手帕包满了,肥大的衣服口袋里也装的鼓鼓的。虽然全是花生瓜子,心里也很高兴,这些东西放在平时吃的也少。
拜年所得的零钱加在一起会有几毛钱,我是不会把它们和花生瓜子放在一起的。我把它们攥在手心里,这可是我和弟弟用自己的能力赚取的一年的收入。
06
在大年接近尾声的时候,小年就紧跟着接踵而至。
其实,在进入腊月时,表面上看是大人们在有意无意地为过年做些准备。内地里呢?我们小孩也在为大年过后的小年费尽心机。
因为,小年晚上家家户户大人小孩吃过晚饭都要撂火把,所以寻找作为火把的材料就挂在了我们小孩子的心上。
通常,家里刷锅不用的刷把头和扫地不用的笤帚头,作为火把的原材料是最为合适的。可那时的农村,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哪弄那么多不用的刷把头和笤帚头?
再说了,以前的农村烧的都是草锅,柴火不够用,就连沟沟坎坎上长的蒿草都砍下晒干留着用,那刷把头笤帚头烧起锅来不是更好吗?
……我们用心在找,却大多不能如愿。
然而,车到山前必有路。正月十五的晚上,我们老家淮河大坝的坝顶上和北边的坝坡上,还是如期地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那火龙粗细不定,由无数人点燃的无数火把组成。一个个火把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跳跃着一时升起,一时落下,错落纷呈。
高的被撂升到有十几米左右,在空中翻腾了几下又翻腾着下,火苗呼呼带风。
更为有趣的是,每个人在向上扔着火把的同时,嘴里几乎都在大声喊着:“十五晚上撂火把!你家西瓜有多大?”或者是:“十五晚上撂火把!我家西瓜有斗大!”可谓一唱一贺。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十五晚上撂火把和谁家西瓜有多大有什么关系?
但那撂火把的场面真的很震撼,震撼的让人着迷……远远望去,那条火龙长长的,暖暖的,火气冲天!
07
在那个年代,物质稀缺,精神生活也匮乏的很。像踢毽子,滚铁圈,玩黄泥,捉迷藏,打弹弓等这些就是我们最好的娱乐活动。十五晚上撂火把更是活动中的精品。在这些活动中,我们发自内心的高兴,欢笑着尽情释放着浑身的热情。
当然,十五晚上,紧随撂火把之后的还有荡秋千,在我们家叫打悠。很多人,看谁悠的高,悠的稳。
拴悠的绳子比成人的拇指还要粗。绳的两端各拴在两棵间距三米左右的树上,人站在绳子上或者是坐在绳子上,借助腿部不断的弯曲和伸直的惯性,慢慢地自身就悠了起来。
我记得,那时村子里打悠打的最高的是一个哑巴。他力气很大。
大多他是站在绳子上,两手紧抓住绳子,有节奏地蹬着腿,越悠越高,极致时高到近乎水平。常常吓得看热闹的人大呼小叫,真叫个刺激……
好了,小时候过年其实还有许多有趣味的事,我就不再一一叙述了。总之,那个时候过年的那些事在现在想起来都非常的有意思,非常值得回味。
如今,我有时还在想:
小时候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简单和单纯啊!总觉得过年过年,大年过去了,小年来了,小年过去了,心中对下年的期盼又来了……
期盼着下一个大年和小年。期盼着那浓浓年味中忘不掉的浓浓的情。
羽西*简书*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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