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交给最爱的人——第十六部分


叶真真和章桐在张世明的店里呆了一小天,下午张世明终于‘圆满’完成任务,喜滋滋地回到自己的店中。

“章哥,叶姐,真对不住啊,让你们给我当了一天差。”

“成人之美嘛。”章桐笑道。

看到张世明眉飞色舞的样子,叶真真忍不住逗起他来,“小张,看样子,似乎也不用我们帮你的参考了,干脆不如直截了当向人家表明心意算了。”

张世明竟羞得脸红起来,“说真的,叶姐,我还不好意思说。对了,章哥,当初你是怎么跟叶姐挑明的呀?”

章桐瞟了一眼叶真真,“我呀,就是有一天,我站在她面前,郑重地跟她说,‘真真,今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好吗?’她就说,‘好呀,刚好我很孤单。’就这样。”

张世明张大了嘴巴,“我的天啊,这么浪漫呀。”

叶真真哭笑不得,只好把头转过去面壁。

章桐却一本正经,“哥们,哪天你也这样,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今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好吗?不管生活的滋味有多甜有多苦,我们都带着宝宝一起品尝。甜的我们多分给宝宝,苦的我和你一起担当。’你信不信,包管能打动她。”

“章哥,你好像诗人呢,真厉害。”张世明已经在章桐的告白面前折服。

叶真真面对墙壁,眼里突然涌上泪花。这样的话,只有内心善良,真正懂得爱情的人才能说出。

回来的路上,叶真真默默无语。章桐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啦?刚才不是一直很高兴吗?”

“没怎么,就是被你刚才的话打动了。”叶真真幽幽地说。

“我的话?哪句?”

“就是你告诉小张向吴霜表白的话。你说得真好。”

章桐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只可惜,我不能向自己心爱的人表白。”

“你这么好的男孩子,总会有一个最好的值得你的爱的女孩子出现在你面前,给你表白的机会。”叶真真头也不回说。

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叶真真下了车,找到手机,看是辛恬打过来的。

“恬恬,我在路上,有什么事吗?”

“表姐,我有事找你,一起吃晚饭好吗?我在‘喜洋洋’等你。”

“好的,我马上来。”叶真真挂掉电话,向章桐说,“辛恬找我。”

“我和你一起去好吗?我好久没见着她了,跟她问个好。”

叶真真想了想,辛恬一直也不把章桐当外人,应该没问题,就和他一起飞车驰去。

临窗的一张桌前,辛恬静静独坐,脸上布满忧郁。章桐和叶真真再也看不到那个活泼开朗满脸幸福的小姑娘了。

见章桐和叶真真一起过来,辛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章桐,你好。”

章桐真诚而严肃地说,“辛恬,知道你约真真,就冒昧跟过来了,太久不见,很想看看你。”

“没有关系的,我从心里一直也没有把你当外人,还要感谢你对我姐的照顾呢,快坐吧。”

辛恬又叫过服务生,多点了一道菜。酒菜上桌,大家却都没有心思,闷闷地吃了几口,叶真真问道,“恬恬,你找我有什么事?”

辛恬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明天我要出差了,去海南。”

“出差?”叶真真很吃惊,“这个时候出的什么差?”

“其实我也挺奇怪的,是孙宏远主张让我和孙淳一起去的,说让我们考察学习海南的建筑风格和先进理念。”

“你和孙淳一起去?”叶真真更为惊讶。

辛恬便把孙家请她去吃饭并送了车的经过讲了一遍,叶真真和章桐对视了一下,心里多少猜到了几分。她见过孙淳,那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表妹如今面临这样的难题,她会如何对待?

辛恬默默点头,“我没有理由拒绝,另外,我也渴望自身的发展,以前我安逸惯了,以为幸福的生活就是你恩我爱,简简单单的。现在,我发现,人生其实可以有许多东西去追求,我在那个行业上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在那个领域有天赋,孙家又那么重视我。所以我想,我不该虚度这一生,该大干一场,让我的人生绚丽多彩。至于其它的,表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话说到此,叶真真也无可奈何。

辛恬抬头,眼中已经盈满泪花,“还有一周就到了晓枫探视的日子了,今天我去过了,恳求他们让我见他一面,但是他们不允。所以我今天找表姐你来,下周就请你代我去看望他吧,给他买些好吃的,多说点鼓励他的话。告诉他我出差了,等下次探视我再去。”

叶真真鼻子也有些发酸,“恬恬,你放心,我不会忘的。”

章桐也说,“到时我陪你表姐去,你就放心去吧。”

吃过饭,辛恬回家整理行装,叶真真和章桐默默地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见了辛恬,伤感的情绪又弥漫了叶真真的心房,就连章桐也变得忧郁起来。

“真真,人生真的变化无常,近在眼前的东西,如果能抓住就该抓住,一旦错过,后悔就迟了。”章桐感叹。

叶真真没有说话,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章桐突然停下来,“真真,我在心里一直有个愿望,一直也没有说,今天看到辛恬,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一直没有说出来,没有做我最想做的那件事,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再也没了机会,那会是这一辈子没法弥补的遗憾。”

叶真真惊讶地看着他,“是什么?”

“你还记得那次辛恬晓枫我们四个在大排档喝酒唱歌吗?那天辛恬问我,愿不愿意带你去卖唱。从那天起,我就一起幻想着这件事。我就想,我们背着吉他,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在广场的一角,我弹你唱,全世界都在你我眼中消失,无所顾忌,只有音乐陪伴着我们,那将会是多么浪漫的景象啊!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每次看见你我都想跟你说,可是每次我都咽了回去。今天,见了辛恬,想起她和晓枫,我突然就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我就觉得万一我始终没有跟你说,说不上哪天,我出了什么事,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出去了,可怎么办?我真的不想留下终生的遗憾。”

章桐说着,眼睛里已经涌出泪花,叶真真早已经泪流满面,“你胡说什么呢?你好好的,能有什么事?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惹我伤心。”

“可是,那是我的心愿,是我这一辈子最希望做的事。你能帮我实现吗?”

“我愿意,”叶真真哽咽着说,“可是,我们去哪里?哪里有一片安静的地方让我们无所顾忌地唱?”

“我带你出去好吗?远一点,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叶真真含泪望着章桐,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满期望。她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哪怕那有多么荒诞。

“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天气似乎比往日都要温暖明快。叶真真跟了章桐坐上了去邻县的汽车。章桐神采飞扬,背上背着吉他,手里拎着装了无线麦克风的大盒子。

车上人不多,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把随身物品也放在座上。章桐回头仔细打量叶真真,满意地说,“我最喜欢你穿这红衣服的样子,好看。”

叶真真听从章桐的建议,还是穿了那天的红棉服和白绒帽。‘卖唱’这个主意实在是她从来没想过的疯狂举动。但是以她本人的个性而言,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事。再者章桐的伤感着实打动了她。他一直在为自己默默付出,自己也该为他做一点事,还有什么比达成他的‘毕生’愿望更让他开心的呢?

在本市总是不方便,在哪里都有可能碰上认识他们的人,市医院的叶大夫跟一个小伙子卖唱?这个新闻若传出去,半个城都得沸腾了,怕是叶真真真的没法面对医院的同事们了。章桐想得周到,去邻县县城,天气是一样的好,广场是一样的繁华,唯独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坐车不过三个小时也就到了,多好啊。叶真真从来不怀疑章桐的任何作为,只是放心大胆地跟着他走。

车子进了邻市的市区,下了车,章桐叫过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市内最好的广场。在西北一角,章桐支起麦克风,将琴盒放在地上,回头对叶真真说,“我们什么也不管,就是唱,看看咱们这一天能赚多少钱。”

叶真真四下里瞧瞧,只有离得最近的几个人在关注他们的举动。“我在怀疑,会不会有人往这个盒里扔钱。”

“看你唱得好不好了?开始吧。不许紧张,若看别人紧张,你就看着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叶真真捣了他一拳,站在麦克风前。这辈子,只要不伤害别人,还没有她叶真真不敢做的事。

章桐的指间已经流淌出优美的和弦,叶真真听到那熟悉的旋律,看着碧蓝碧蓝的天空,突然有了感觉,开口唱起最爱的《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人群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人们见过卖唱的,但没见过这样的一对卖唱的。从前他们见到的,要么是以卖唱为生的残疾人,要么是自称是凑学费的小青年,亦或哪个单位的免费宣传演出。可是这一对,年龄绝不是老迈,更不是年幼无知。看样子该是三十左右的大好年华;不缺胳膊少腿,而是健康青春,甚至可以用男的潇洒女的漂亮来形容。这一对为什么要来这里唱歌呢?看那男子的弹得那么娴熟动听,听那女子的唱得多么婉转动人。哎哟哟,这世间的事真的是奇了。

好奇心更胜于欣赏音乐。人越围越多,但没有人给钱。章桐和叶真真并不窘迫,因为此行的目的不在赚钱,而是在于享受其中的乐趣和刺激。这广场的一角就好似舞台,任凭这对年青人展示他们的才华,只要有观众就好。章桐一首接一首地弹,叶真真一首接一首地唱。两个人已经陶醉在他们自己营造的浪漫而刺激的氛围当中了。时而他们用眼睛交流一下感情,时而章桐轻轻为叶真真伴上和声。果然如章桐所说,他们的眼中已经没了这个世界,他们看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只有他们自己制造的天簌之声。

终于,一个小女孩在母亲的授意下,把一张十元的纸币放在他们面前的盒子里。叶真真轻轻弓身给了小女孩一个温暖的微笑。章桐指尖灵动,音律流转,似乎懂了叶真真的心意,弹起耳熟能详的《兰花草》。叶真真目视小女孩,微笑唱着: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种在校园中,期望花开早。一日盼三回,盼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小女孩理解了唱歌阿姨的心意,竟然也跟着唱起来,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人群中有了哄笑之声。

“喂,美女,唱一首《夜来香》,我赏五十。”一个男人喊。

叶真真与章桐交流了一下眼光,他们当然不会唱什么夜来香。章桐扫了几下弦,又弹起《橄榄树》。这是叶真真最爱唱的歌曲,也是章桐最爱听的,每唱三五首,必定重新来过一遍。叶真真没有意见,章桐弹什么她就唱什么,今天,她竭尽全力让章桐开心。自己也深深融入了这个人生难见的场景,一切烦恼尽抛在脑后,眼前只有肆意的放纵和疯狂。

人群里开始有了一些议论,“这男的弹得不错。”“女的唱得也好。”“大概是两口子吧,长得多好啊,男才女貌的。”“干啥不好,卖什么唱啊?”“干啥也比这挣得多,到这丢什么人来呢?”“人家好这一口呗”……

陆陆续续的,有一些人开始往琴盒里扔钱,小到一块,大到二十。叶真真用微笑和歌声回报着人们的慷慨。

两个小时过去了,观众换了一批又一批,章桐和叶真真早已经饥肠辘辘。又唱了一遍橄榄树以后,章桐放下吉他,向观众一抱拳,“对不起各位,我们累了,要休息一下,谢谢大家了。”

叶真真帮章桐收起麦克风。章桐则蹲下身捡琴盒里的钱,看样子也能有二百多块。

一个老爷子开口问道,“小伙子,我看你跟这姑娘好模好样的,为什么要在这卖唱呢?”

“你们哪的人啊?不是本地的吧?”又有人问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呀?不像是专门以卖唱为生的吧?”

“你媳妇这么漂亮,你就忍心让她出头露面,遭这份罪呀?”

……

人们总是有好奇心,也不散去,围在旁边问这问那。叶真真一声不响,任凭章桐怎么和他们对付。

章桐点了钱,整齐地叠在一起,放进衣袋里,“各位,不好意思,私人的事一概不答。愿意听歌的,下午可以继续来听,我们要吃饭去了。”

背了吉他,拿了麦克风,章桐牵了叶真真的手,离开广场。远远看到一家过桥米线,说道,“真真,我们去吃米线吧,热热乎乎的。”

“听你的。”叶真真笑答,此时她的嗓子很干,就期望着喝点热的解渴。

“开心吗?”章桐问。

“嗯,这辈子也没这么放肆过,很开心。”叶真真微笑。

“上午我们已经把饭钱和车费赚回来了,下午我们再赚住宿费。”章桐快乐地说。

吃过米线,两个人又回到广场,支起麦克,重新开唱。环顾四周,竟然也有一些上午的老主顾还在这里流连观望。两个人都注意到一个穿黑皮茄克的中年男人一直在人群里关注着他们。章桐并不动声色,叶真真只管唱歌,有章桐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怕。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空气开始加了几丝寒冷。人群渐渐散去了。叶真真开始觉得脚有些发麻。章桐似乎感知了她的辛苦,在她唱完一首《蝴蝶花》之后停止了拨动琴弦。

“我们收工了,谢谢老少爷们捧场。”章桐大声说,就好像旧社会卖艺的,之后又蹲下身子数钱。这时候,黑衣男人终于走了过来,“兄弟,谈谈呗。”

章桐抬头看看他,“谈什么?”

男人也蹲下来,“我看你们二位很有资质,谈谈合作呗。”

“合作?”章桐回身看一眼叶真真,“合什么作?”

“我是本市星光演艺公司的。以你们二位的水平,到我们公司绝对当得上大牌。到我们公司来,怎么样?报酬好谈。”

“对不起,”章桐说道,“首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和我老婆就喜欢天马行空,自由自在。我们只愿意四处游走,在各个城市游历,挣一口吃一口。挺好的。”

男人回头看了看叶真真,“你的女人很漂亮,也有才情,你们这样游来荡去,早晚让人盯上,到时候有苦就说不出了。不如到我公司来,各方面都有保障,钱赚得也多。”

“呵呵,谢谢老兄美意。心领了。连老婆都保护不了,还叫男人吗?”章桐站起身,拉了叶真真便走。

“小子,你别后悔。”男人在后面喊。

章桐连头也没回。叶真真紧紧跟着他,心里觉得格外刺激和兴奋。

一起在饺子馆吃了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找个旅店住下,明早坐车回家,怎么样?”章桐一边说一边四处瞧看。

“嗯,听你的。”叶真真紧跟着他。这一天的特别经历,真让她恍如隔世,几乎快忘了自己的真实身分。而这种全身心的释放也让她酣畅淋漓,轻松痛快远远超过了疲劳。

两个人走了几步,突然,章桐握紧了拉她的手,“真真,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叶真真吓了一大跳,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跟踪我们?为什么呀?”

“想找我们的麻烦。”章桐说着,四下里观察,“跟我走,甩掉他们。”

叶真真心脏狂跳,被章桐扯着一路小跑转街过巷,一会拐进黑胡同里,一会又躲到阴影处。

“够刺激吗?”一个大楼的拐角阴影里,章桐低头对叶真真说,此时她正在大口地喘气。

“嗯。”

“害怕吗?”

“不怕,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章桐微笑了,将她紧紧搂了一下,“真是个傻大胆,又这么盲目相信别人。”

叶真真四下里看了一遍,“你确定甩掉他们了吗?”

“不好说,我们没有他们熟络,在这地方,我是陌生人。要是在咱们市,我不耍死他们。”

“我们怎么办?”

“别急,现在,我们把吉他和麦克扔在这吧,不要了,目标太大。咱们从这个楼的背面穿过去,到头以后看好出租车,快速上车,去市政宾馆住,那里虽然贵,但肯定安全,谁也不会太猖狂,住一夜,明天再说。”

叶真真感觉就像在演电影,惊险又刺激,随了章桐贴着楼根摸了过去,到了头,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两个人等了好一阵,终于等来了机会,一个女人就在他们眼前几米处下了出租车。章桐拉着叶真真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脱离了叶真真并未看到的,章桐口里所说的被跟踪的危险。

市政宾馆与市政府仅有百米之遥,该是市内最安全的地带。章桐和叶真真下了车,做了登记,住进五楼的房间。进了属于自己的空间,章桐靠在门上,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叶真真看看他,竟笑了,“章桐,我怀疑是不是你在逗我玩,真的有人在跟踪我们吗?”

章桐一把把叶真真揽进怀里,“你听听我的心跳。”

一下子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叶真真清晰地听到了他咚咚的心跳声,速度真的很快。

“要不是你,我才不会紧张,可是我真担心你。万一因为我胡闹造成对你的什么伤害,那我真是死不足惜了。”章桐把叶真真搂在怀里,轻声说道。

叶真真感觉到他语气里的严肃,看来他真的不是在逗自己,他果真是在紧张自己的安全,就安慰他说,“没事了,章桐。就算有什么事我也会和你共同面对。今天我很开心,这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狂野最释放的日子。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章桐嗯了一声,却没有松开她,还是紧紧地拥抱着她。

叶真真开始觉得这样不好,试着推了推他,“章桐,别紧张了,都过去了,不是吗?准备洗漱,我们该休息了。”

章桐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寸步不离地跟着叶真真。就连她去卫生间他也在门外守候。

“章桐,干嘛这么紧张,你说这里很安全了,不是吗?”叶真真几乎被他的紧张逗笑了。

“我绝不能让你在我的手边发生危险。”章桐仍然看似十分严肃,“今天我了了自己的心愿,却似乎是做了最不该做的一件事。”

“说什么呢?”叶真真坐在一张床上,甚至开始有些奇怪。

房间是标准间,两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章桐坐在另一张床上,“你没看出来吗?他们看上你了。”

“谁们?”叶真真不解。

章桐仰面躺在床上,“算了,不说了,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回家。”

叶真真看了看他,“我们不是订了两个房间吗?”

“是订了两个房间,可是我没说一定要一人住一个房间。”

“你……”叶真真几乎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我是君子,跟你住一个屋也一定是秋毫无犯。我说过了,我绝不能让你在我手边发生危险,绝不能让你因为我发生危险。所以,我一点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到回到我们市之前,我会寸步不离你。你放心睡吧。”

叶真真不明白一向洒脱的章桐今天为什么如此紧张,卖唱带来的欢愉似乎早已经消失殆尽。她相信他,相信他的一切,所以不再多说,脱了大衣躺在自己床上。

曾经和谦哥共住一张床,二人没发生任何故事。如今又和章桐共处一室,当然也不会发生什么。正如章桐所说,他是君子,叶真真坚决相信这一点。因而安安心心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章桐叫醒了她,“懒虫,快起来,该回家了。”

叶真真睁眼一看,天色还没有放亮,外面一片漆黑。

“走这么早吗?”

“嗯,五点半头一班车,咱们就坐那趟车回去。”

叶真真连忙起来,简单梳洗一下,跟着他下了楼。

“真服了你了,你可真够胆大。跟一个大男人共处一室,居然就安安心心地睡着了,你就不怕……”

章桐一边下楼一边说。

“怕什么?我相信你。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我都相信你。”叶真真说。

章桐回头看了看她,苦笑。“你这一信任不要紧,我本来不想当君子,结果都不好意思了,活生生地把我推向了好人的位置。”

叶真真打了他一下,“贫吧你。”

两个人叫了一辆出租车,转眼工夫来到客运站,天色才刚发亮,天上还有几颗星在闪烁,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两个人刚下了车,就有三四个凶巴巴阴森森的男人围了过来。

“小子,你挺会捉迷藏啊?”其中一个冷笑着说。

叶真真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原来章桐担心的真的不是子虚乌有。这些人居然一直在盯着他们。她紧紧抓住章桐的手,贴在他身边。

章桐叹了口气,“哥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家老板看上这位大姐了。想让她跟他干。不过又不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让兄弟们过来打听一下。”

章桐冷笑,“什么来路?你们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怎么样?”男人色迷迷地看了叶真真一眼,“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这是我们的地盘。不信你看看,我们把你打得有出气没进气,这客运站里有没有敢出来管一声的?”

章桐回头看了看叶真真,无奈,从衣袋里拿出一本证件,“我是警察,来这里是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的。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警察?谁信呢?这时候假证谁不会造?就算你是真的,我们也不买帐,跟你说实话,公安局里我们也有人,说话也好使。小子,少在这磨蹭了,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跟我们走一趟。要么把你小命扔这,这女的我们带走。”

叶真真紧紧抓着章桐的胳膊,她看到章桐眉头紧锁,咬肌毕现,突然右手闪电般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来,“都给我滚开,看看谁能要了谁的命。不想惹大事的,都给我滚。”章桐说着,已经打开枪的保险,动作之娴熟让包括叶真真在内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几个男人都后退了几步,他们无论如何没想到章桐手里会出现一把枪。看来这家伙真不是好惹的,这时候还没人敢跟枪作对。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退去。章桐拉了叶真真快步进了客运站,去往家乡的客车正在发动。

终于,两个人坐在了正开往家乡的汽车上。叶真真还是紧紧抓着章桐的左臂,一声不吭。

章桐终于松弛下来,将叶真真搂在胸前,温柔地说,“吓着了吧?”

叶真真摇头。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选择回避和退让?为什么我不拿出警察的姿态来除恶扬善?社会上的许多事你都不懂。哪个城市都有地痞流氓,敢明目张胆胡作非为的,一般都会有后台支撑,我说我是警察他们都不在乎,更说明他们在这里的势力非同小可。我是外地的,管不着人家。万一真的发生了冲突,指不定会牵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这是人家的地皮,吃亏的最后肯定是我们。再说为了你,我甘心忍受了,我不能让你出现一点点意外。明白吗?一个人的力量有时候会很渺小。”

叶真真还是摇头,“那些我都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怎么会有枪?你不是跟我说你不想干警察了吗?你不是天天跑保险吗?你怎么会随身带着枪?”

章桐连忙解释,“我是在休假,还没正式脱离岗位,所以我还是一名警察。至于枪嘛,是我跟好朋友借的,出门在外,以备不患。”

“你骗我,警察的枪是随便可以借的吗?”

章桐抬头往前看了看,此时车上没几个人,两个人还是坐在最后排,该是没人能听清他们的低语。只好说,“真真,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你知道有时候我们也是必须执行特殊任务的,就算是自己的老婆也不能说。”

“那你带我出来,真的是执行特殊任务吗?”

“不是,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就是带你出来玩。不想被当地流氓注意上了。这都怪你,谁让你长得那么别致,歌唱得那么好听?”

此时叶真真身上一阵阵发冷,紧紧贴在章桐的胸口。她没想到世事竟如此险恶,原来真实的生活中还有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

阳光逐渐明媚起来,车上的人也逐渐多起来,叶真真躺在章桐怀里,睡着了。章桐紧紧搂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头发,目光中充满爱怜。这是他心爱的女人,可是却有一个影子横亘在他们中间,他不能开口表白他的爱。

汽车一路疾驶,很快就接近了市区,章桐的心终于踏实了,终于到了自己所熟悉的地界了。他轻轻推了推怀里的女人,该醒醒了,到家了。叶真真呻吟了几声,突然惊醒,一双大眼睛惊恐地四下里看了一遍,又回头看了看章桐,软软地瘫了下去,章桐紧紧地搂着她,脸色十分紧张,“怎么啦,真真?又做噩梦了吗?你可别吓唬我。”

叶真真伏在他的怀里安稳了一会儿,抬起头,轻轻说,“没事,放心。”

车进了站,两个人下了车。

“我打车送你回家。”章桐说着就要伸手叫车。

“不要,我想走回家。”叶真真拦住她。

“这离你家可远着呢,这可是西部。”

“但是我就想走着回家,你愿意打车自己打车好了。”叶真真头也不回径自往前走。

章桐怎么可能一个人打车,只好跟在她后面。他发现叶真真的样子有些奇怪。跟她说点什么,她都不爱搭理的样子。

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一条几乎没什么行人的侧街,章桐几步跨到叶真真面前,“真真,你怎么啦?是吓到了吗?你不能这样一声不响,你在折磨我,知道吗?”

叶真真停下脚步,长长吁了一口气,“章桐,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比谁都信任。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你一样有很多秘密,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什么和上司闹别扭了,什么不想干本行了,什么跑保险了,都是谎话,一个身上带着枪的人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样子?你整天看似无所事事,可是说不定背地里你在干什么。甚至我怀疑你总是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也在利用我,是不是把我也当成了你的一颗棋子?所以我想,以后我们不要有过多的来往了,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章桐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叶真真的手,叶真真使劲甩开他,但章桐执着地再次抓住她,把她揽到自己面前。

“真真,你听我说。是的,每个人都会有秘密,但是不见得非要对你说出这个秘密才是对你好。有时候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得多,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你说实话,你了解你的那位谦哥有多少?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有跟你说过他的秘密吗?没有,肯定没有,你只是盲从于他,其实就跟盲从我是一样,对不对?我相信这一点。他为什么不跟你说他的事情?他是为了你好,他怕你担心,怕牵连你。而我呢?不是一样吗?我只想让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生活,我尽可能让你从我这里得到快乐、安宁、轻松和所有所有的一切好的东西。我不想给你负担或者无谓的担心。身上有枪的人自己也一定会经常处于危险之中,这谁都懂,我怕你为我担心,明白吗?如果今天早上不是迫不得己,我不会在你面前亮出那吓人的家伙来的。真真,就算所有人都在骗你,那也都是为你好的,你不明白吗?”

叶真真挣脱了章桐,一边往前走一边流泪。这两个她生命里最看重的男人,都在干着瞒着她背着她的事,却都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这都是为什么?

章桐几步赶了上来,扯住她的袖子,“别耍小脾气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别跟我生气,我会受不了的。”

叶真真还是使劲甩掉他的手,哭着向前走。不想章桐在后面‘啊’了一声躺倒在地上。她回头看了看他,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耍手段,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见章桐一脸痛苦地倦在地上,伸出一只手似在招唤她,吓得连忙奔回去,扑倒在他的身边。

“章桐,你怎么啦?你别吓唬我,是不是在逗我玩呢?”叶真真哭着捧起他的头。

章桐痛苦地抬起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真真,别离开我,别不理我,我快撑不住了。”

叶真真哭着把他的头抱在胸前,“我没有,我不会的,你怎么啦?”

“肚子里剧痛,真的很痛,昨晚就开始了,只是我怕你担心,没有说。”章桐额上已经冒出冷汗,“打个车,送我去武警医院。”

叶真真吓得急忙站起来,跑了好一段路才看到一辆出租车,把章桐搀到车上,送到武警医院。值班大夫稍做检查,便下了结论,“急性阑尾炎疑似穿孔,需要立刻做手术。”

章桐很快被送进手术室,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叶真真还是不停地哭泣。原来昨晚章桐已经疼痛发作,可是因为有人跟踪,他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一直陪在她身边,挺到了现在。想来昨天那一晚,加上早上面对歹徒,又一上午汽车的颠簸,他都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而下了车,自己又耍上小性子,又让他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得是多么坚强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毅力啊!叶真真心疼,由衷地心疼,这要是穿了孔,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一阵阵冷汗从她的后背和鼻梁冒出来。她才发现,她不能接受章桐有一点点闪失,如果章桐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怎么承载?

等待是世间最难熬的事。叶真真哭泣着,忐忑着,终于盼到了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护士出来,看了看她,“你是章桐的家属吗?”

“我是。”叶真真连忙回答。

“真有你们的,都干什么啦?能忍到这时候才来,再晚一点点就得穿孔了,搞不好命都得搭上。”

叶真真泪流如注,“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逃过一劫,没事了。”

叶真真如释重负,瘫坐在椅子上,泪水仍然滂沱。他没事,这比什么都好。

过了一会儿,手术车推了出来,章桐面白如纸躺在上面,看见她便露出一丝微笑,“我没事了,放心吧。”

叶真真说不出话来,跟在手术车旁边进了病房。护士们把章桐安置好,都退了出去。章桐握了叶真真的手,“这几天,你来照顾我好吗?好想享受被你照顾的滋味。”

叶真真流泪点头,“一定的,你不说我也要照顾你。我跟院里再请几天假,专心专意地侍候你。以前都是你照顾我,这下该轮到我了。”

章桐欣慰地笑了,“傻丫头,别哭了,你的眼睛快成了蜜桃了。我不是贾宝玉,要让你用眼泪还我什么,我要你笑,我喜欢你欢声笑语地陪在我身边。”

叶真真笑了,眼泪却仍然止不住往下掉。章桐看在眼里,心里暖意融融。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他,只是她还不知晓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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