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交给最爱的人——第四部分


四个人吃过饭,辛恬和林晓枫去享受他们幸福的二人世界,章桐和叶真真一起回家。

章桐先是低头看了看叶真真的脚,“你今天没穿高跟鞋,太好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步行回家好吗?”

叶真真说,“就算我穿了高跟鞋,我也想步行回家。我不喜欢坐出租车。”

“太好了,”章桐很高兴,“有些人以为出入都坐车是有派头,有身分,其实他们大错特错,人是需要锻炼的,不该放过任何一次机会锻炼自己,人活一世,健康和平安是最重要的,花天酒地,锦衣玉食最没用。”

“哟,年轻轻的,想得还怪开的,”叶真真笑了,“像你这般大的年轻人怕是都在拼命充电,搏取人生呢,你何以这么逍遥?”

章桐将手里提着的夹克甩在肩上,“我呀,我是个没太大志向的人,说句好听的就是比较看淡功利。我只喜欢把工作做好以后,快乐地活着。”

“是吗?那你肯定特别招女孩子们喜欢了,这样有个性。”

“错。我这样的才不招女孩子喜欢呢,没有上进心,不能提供给她们优越的生活条件,最重要的是,我这么好玩,人家说我没安全感。”

“哈哈,你真逗。”叶真真给逗得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你不能骗我,我才不信,你长得这么帅,有这么好的身材,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女孩子喜欢?要我看是如果你现在真没有女朋友,就一定是你挑花了眼。”

章桐也快乐地笑起来,“算你说对了,我这个人表面上什么也不在乎,但在爱情问题上很严肃的,我可不想乱来,什么时候找到让我从心底里往外喜欢的女孩子时我才恋爱,争取一次成功。”

叶真真挑起大拇指,“支持,真棒。”

“你呢?你也和我是一样的吗?”章桐问。

“大约是差不多的,我的观点是,女人活一辈子,一定要把自己给最爱的那个人。哪怕在一起只有一天。”

“嗯,有点极端,不过我欣赏。”章桐几步跨到叶真真的前面,倒着走,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她。

“你现在一个人?”

“嗯。”

“既然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不如……”

叶真真笑道,“不如什么?”

“你喜欢锻炼吗?例如晨跑?”章桐问。

“我比较懒,早晨一般不起来,爬出被窝直接上班。”

“那不行,你瞧你身子骨多单薄?明早开始,跟我一起跑步吧?”

“这样?”叶真真想象不出自己跟着一个大男孩天天出去跑步的样子。

“对呀,天天早上跑出一身热汗,然后回家冲个澡,吃早点,然后上班,中午再补个午觉。坚持一个月,效果就出来了。我敢说,你以前都不吃早饭,那可不好。对身体危害很大的。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跑步,然后我带你去我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吃饭,那儿的小花卷和糯米粥老香了。”

叶真真还有些犹豫,章桐又说,“是不是怕吃苦?不要担心,你坚持一个月以后,就会把它当成乐趣了,让你停下你都不干了。反正你天天也是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在一起,我会让你体验另一种感觉,另一个世界,生活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它有太多精彩,你该给自己机会去尝试和体验。”

叶真真看着眼前倒行着的意气风发的快乐男孩,竟为他的阳光而感染。

“行,那你不嫌我碍手碍脚,我就跟你试试。”

“什么叫碍手碍脚?我求之不得。你知道吗?你是一个独特的女孩子,很另类,却很合我的胃口。”

叶真真几乎大笑了,“女孩子?章桐,你不要用这三个字来形容我,我快受不了了。”

“只要没结婚,在我眼里就都是女孩子。”章桐一本正经地说。

叶真真忍住笑,抬眼望天。

“其实你有一颗年轻的心,只是你把它隐藏得太深。”章桐又转过来与叶真真同行,突然深沉地说出这一句。

叶真真有些惊讶,是吗?自己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吗?

两人都不再作声,走过繁华闹市,来到通往西郊的西昌路。街上已经少有行人,昏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斜而长。微风轻拂,已经有了些凉意。章桐把自己的夹克递过来,“披上吧,女孩子爱冷,尤其是瘦的女孩子。”

叶真真没拒绝,将他的夹克披在肩上,是有些冷了。

“没有人天生愿意拒绝朋友和友情,关心与温暖。只是有时候许多事情会令人身不由己。”章桐幽幽地说。

叶真真回头看了看章桐,此时他的脸上没了顽皮的笑容,一脸严肃。他在说自己吗?是的,他说得很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不知不觉地就走上了这条孤独的路,这并不是她的初衷。

章桐将叶真真一直送到楼下,叶真真将夹克还给他,“谢谢。”

章桐晃晃手中的衣服,“明早五点半,小区门口,不见不散。”

叶真真微笑。

第二天早上,叶真真的闹铃响了,正睡得香甜的她实在不想起来,翻个身过去,想起章桐青春的样子,觉得还是听从他,改变一下自己为好。要不长此以往,自己真的变成一个老古董了,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就算谦哥回来,又会喜欢自己什么呢?

强忍着难以抵抗的睡意,叶真真爬起来,穿上昨晚回来就找出的运动装和运动鞋,下了楼。章桐早已经精神抖擞地等在门口了。

“早上好,美女,还真起来了?”

章桐快乐阳光的气息一下子感染了叶真真,惺松之意也消退殆尽。

“说好的,怎么可以反悔?开始吧,我们往哪个方向去?”

“还是继续往西跑,越往城外,空气越好。”

两个人开始慢跑,只十几分钟的工夫,叶真真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章桐,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头一天运动量不能太大,你在这原地休息,歇一阵再往前跑一段,我先往前跑,等我回来碰上以后我们一起往回

跑,怎么样?”

“行,你跑吧。”叶真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章桐健美的身影跑远了,叶真真蹲在路边喘气儿。低头看到脚旁的草叶上有晶莹的露珠儿在闪动,又嗅了嗅空气,好新鲜,好清爽。再回头,火红的朝阳正在她身后冉冉升起,那缕缕光辉向人们展示着勃勃的生机。是啊,新的一天开始了,人们又开始播种希望了。

叶真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看到过朝阳了,她突然发现,原来朝阳也如此美丽,最重要的是它有一种蓬勃的东西在里面,能够让人感受到希望和力量。回头向远处望去,章桐早已经没了踪影。该再向前跑一段,不要让他发现自己原地没动,让她失望。想到这,她又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跑。

当章桐返回来,与她一起往回跑的时候,迎着火红的朝阳,叶真真感觉心里无比畅快,身体无比轻松,压抑已久的郁闷情绪似乎在此刻全部都散发出去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好,要坚强,希望一个月后,你能和我一起跑十公里。”章桐快乐地说。

“我尽力。”

后来,叶真真就跟章桐一起坐在早餐店吃饭,这是近十年来她第一次觉得早饭原来是这么香。一碗糯米粥,两个小花卷,全部被她消灭。

“知道锻炼的好处了吧?”章桐把第四个花卷放进嘴里,“再过一段你看看,全身都是力气,吃得多,却不会胖。那才是真正的健康。”

叶真真笑,“其实谁都知道锻炼的好处,不过是大多懒而已。”

一个星期以后,叶真真基本适应了新生活的节奏,早上起来不至于太痛苦,而跟随章桐一起跑的路程也在一天天地增加。章桐的表扬和鼓励也使她越来越有干劲儿,甚至开始迷恋于这种超体力的运动。

当然,下班以后,叶真真还是要到植物园去喂鱼,那是她的精神寄托。早起和锻炼再加上一天的工作使她疲惫,失眠不治自愈。这样,谦哥与她神交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这是不可以的,她不能接受没有谦哥的日子。倚在栏杆上,看着池中的鱼儿翻滚,享受夕阳的余辉所带给她的痛苦并幸福的回忆,是她不可或缺的饕餮大餐。

自从认识章桐,叶真真的孤独少了许多,快乐多了许多,也或许体力的透支是解决心理问题的最好办法吧。而章桐的青春活力也时刻感染着她。就连于昕桐和李姨都发现了她的变化。叶大夫,最近有什么喜事吗?小于笑着问。没有啊。叶真真倒是有些奇怪她这样问。那你为什么脸上多了许多笑容呢?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啊。小于说。叶大夫,你最近气色也好了许多,脸不是那样惨白惨白的了,红润了许多。李姨也说。

叶真真不得不去照镜子一睹自己的芳容。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照镜子了。或者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镜里好好看自己了。她喜欢自己与生俱来的气质,包括辛恬,包括郑铮也都说过,她的气质不适合任何修饰,头发就是自然的黑色垂肩,眉毛就是自然的粗细弯度,皮肤光滑,嘴唇红润,没有哪一处需要雕琢。任何一种雕琢对她来讲都会是画蛇添足。所以她一向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而自从弃婚事件,整个人陷入了人生最低谷,更是没心思关注自己的容貌了。

镜子里,眉清目秀的她正在向自己微笑。健康透红的皮肤,光洁润滑,眼角处竟无一丝皱纹。虽然不算貌美如花,但也可以说是别具特色。

“叶大夫,如果你总这样笑盈盈的,开朗一点,说你二十四五我都信呢。听姨的话,没啥想不开的,别再像从前那样闷着,对身体不好。”李姨站在她身后极其语重心长。

叶真真回头看了看这个朴实的中年女人,轻声言谢。心底里涌起一阵暖意,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多好的孩子,又踏实又稳重,从不说长道短,喜怒无常的。啥时候成个家,高高兴兴过起日子就好了。”李姨说着拿起扫帚走出门。

叶真真很奇怪今天她怎么会说起自己的事来,去看于昕桐,小姑娘正在那笑,“叶大夫,李姨看中你了,想给你介绍对象。又怕你不高兴,还不好直面说。”

“是吗?”叶真真惊讶得有些想放声大笑了,有人要给自己介绍对象?这大约是许多年自己也不曾经历过的事件吧?

“叶大夫,听她说男方条件不错吔,你会不会答应她看一看?”

“呵呵,小于,就麻烦你转告她,就说我有对象了。谢谢她的好意。”

“真的?怪不得你最近这样开心,能跟我说他是谁吗?”

叶真真想起章桐,忍不住笑了,“小丫头,以后再告诉你。”

下了班,叶真真照常去植物园喂鱼。今天天气大好,园中游客仍然很多。她发现自己的老位置被两个年轻人占领了,没办法,只好在别的地方寻了个空地儿,停在那里。扔着鱼食,想着如果现在谦哥回来,看见气色大好的自己,是不是会很开心呢?不由自主,脑海里开始勾勒与谦哥重逢的情景,不觉如痴如醉。章桐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你每天都能这样心驰神往,如痴如醉,真令我羡慕。”章桐感慨地说。

叶真真吓了一跳,才扯回思绪又回到眼前。

“啥时候来的?”

“有一阵了,就在旁边看你想入非非。不忍心打扰你的梦境。”

叶真真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瞎说。今天不用加班了?”

“是啊,好几天没来陪你喂鱼了,我觉得鱼儿都想我了。”章桐左顾右盼了一下,突然大喊,“住手。”旋即向一个方向奔去。叶真真大惊,放眼望去,一个年轻女人身旁,一个钱包掉在地上,而一个男青年撒腿便开跑,章桐在后面猛追。

叶真真喊着‘小心’,也跟着章桐跑了过去。

“回去,离我远点儿。”章桐感觉到叶真真跟了上来,头也不回地喊。但叶真真没听他的,跟着追了过去。小偷拐进了树林,章桐追了进去。叶真真随即也跟了进去。这个小偷脚力不错,凭章桐的本事竟然不能快速得手。叶真真对这片树林太了解,看了看形势,改了方向追过去。

小偷在树林里绕来绕去,几乎快把章桐甩掉,正在侥幸之时,不想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挡住了去路。女人跑得气喘吁吁,面如桃花,眼睛却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样子她和那警察是一伙儿的。他便从后腰拽出一把弹簧刀,打算迎面硬闯。他以为女人见了刀会吓得闪开,不想这个女人竟然没躲,而是轮起自己的皮包硬硬地迎了过来。此小偷不过是平日里顺手牵羊的小毛贼,杀人见血的事儿还不曾干过,见这个女人居然不要命地向自己迎过来,恨得收起刀,试图从旁边绕过去,但女人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在力的带动下,滚倒在他的脚旁,他也收不住脚,一起摔在地上。

章桐这时候已经跑到跟前,三下五除二将小偷按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章桐吼着叶真真,但脸上却是急切的关心。叶真真摔得头晕目眩,这时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乳白色的牛仔裤上沾满了泥土。

“不是,我是觉得,他不该是那样残忍的人,不过是想小偷小摸罢了,怎么会为这点儿小事犯下人命?”叶真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可真够胆大的,我都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服了。”章桐没好气地说。

“厉害,这位大姐够强,我也服了。”小偷在旁边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以前我以为世上不会有不怕死的人,今天我就真见了不怕死的了。”

叶真真捂着腰,“不是,小伙子,我也怕死,只是我觉得你不是下杀手的狠茬子,不过是拿刀吓唬我罢了。就算被他抓住了,也就是拘留几天,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会因为我拦你动杀机?就像你说的,谁都怕死,谁都不想死,我相信你也懂得这道理。以后别再干这个了,好好的,靠自己的双手过生活。”

章桐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教育人家。

章桐打了电话,派出所值班的同事开车过来把人带走。叶真真这时候已经缓过劲来,跟了章桐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章桐心疼地看着她,“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你一个女人家,敢迎面拦截小偷,我的天啊,我还以为我遇见了当代女侠。”

叶真真忍不住笑了,“别损我了,还不是你的功劳,要不是这些天天天跟你晨跑,让我追我都追不上,还谈什么拦?”

“那不对呀,我不过是让你体力有了长进,胆量可跟我没关系。”

“哈哈,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傻大胆儿。”

章桐突然严肃起来,双手扶着叶真真的肩,凝重地说,“叶真真,以后和我在一起,若再遇见类似的事,千万不许盲动,我自己有能力解决。听见没?今天算你有运气,果然就是个小毛贼。干他们这行的,心狠手辣的大有人在。若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能安心?”

“不是,我其实就是想帮你一把,另外也觉得……”

“刺激?”章桐一挑眉毛。

叶真真有些不好意思,“呵呵,有点儿。”

“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鲁莽。呵呵,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了,下不为例。饿了吧?今天我必须请你吃饭,感谢你帮我抓住了小偷。”章桐俨然一个大哥哥的样子。

“行,那我不客气了。”叶真真快乐地说。

叶真真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简单并快乐着,这是她对自己的总结。工作环境简朴,工作内容简单,生活方式井然有序,早上跑步,中午小睡,下班喂鱼。晚上总能香香地睡上一觉。

辛恬见证了表姐的变化,就把功劳全记在章桐身上。和林晓枫亲热之余,缠着他要他帮忙从中撮合。

林晓枫自进修归来,在科里就成了技术骨干,整天手术不断。手术室里最受欢迎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郑铮。郑铮浑身上下洋溢着过人的才气,容貌端正,品行高洁,一直是人们敬仰的对象,也是年轻小护士心中的偶像。但是他却很少和女同事们说笑话,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自从叶真真弃婚,当了院长女婿,又被任命为脑外科副主任,他的脸上更是少有笑容。医生护士们甚至有些怕他。

而林晓枫则不同,他性格和善,幽默风趣,平日里和周围的医护人员关系处得相当融洽。未婚小护士们频频向他暗送秋波,希望能博得他的青睐。无奈林晓枫对待感情却是相当专一,在他心中,谁也比不上‘小辣椒’辛恬的魅力。

林晓枫经常跟郑铮同台手术。因为有辛恬的关系,两个人一直相处不错,也只有和林晓枫对班时,医生护士们才能多听几句郑铮的话。虽然内容都是关心问候的话,从来没有扯皮的内容,大伙也都爱听。这个一本正经的年轻外科医生经历了情感的挫折后,反而更加有魅力;当了副主任以后,更加精进于业务,从来不和那些背后的黑幕扯上关系。这使他的人格魅力更升了一层。

一天下了台,林晓枫和郑铮一同洗手,旁边并无它人,郑铮说道,“晓枫,最近和恬恬处得好吗?我忙,好久没和恬恬联系了。”

“挺好的,铮哥,放心吧。”背地里,林晓枫随辛恬叫郑铮‘铮哥’,以示亲昵。

“嗯,那就好,一定好好珍惜她,那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嗯,我会的。”

“恬恬还和她表姐住在一起吗?”

林晓枫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郑铮是想打听叶真真的情况,忙说,“在一起呢,恬恬懂得照顾她表姐,天天晚上回去都下厨炒菜给真真姐吃。”

“哦,是吗?那就好。她在那边过得还好?”

林晓枫一时没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但是凭感觉,郑铮问的一定是叶真真。

“听恬恬说,真真姐在那边挺好的,她那个人的性格可能更适合简单的环境吧?”

“只是条件不好,会受很多苦。”郑铮叹口气。

果然猜对了,郑铮问的就是叶真真。林晓枫偷眼看看他,大口罩挡了半张脸,但是从那双眼睛里,他可以看到难过和伤感。

下了班,林晓枫就把这事儿讲给辛恬听。辛恬叹了口气,“我表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活活地把自己的幸福给弄丢了。看来郑铮还是惦记她,牵挂她。对了,你不许跟郑铮提章桐的事。”

“为什么?”

“你要是提了,他会更难过。”辛恬黯然地说,“我知道,我表姐那个人不会轻易爱上谁的。她是喜欢章桐的阳光,但肯定不是爱。她的心结很难打开。本来是没影儿的事,让郑铮觉得表姐这么快就找到新人,忘了和他的旧情,他会更难过的。”

“不是吧?我倒不这么以为,以郑铮对真真姐十多年的了解,他会相信她这么快就爱上一个小她四岁的大男孩?她的心结打不开,不光你知道,他也知道的。”

辛恬就瞪了林晓枫一眼,“那也不许说,我不允许谁破坏一点点表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林晓枫把辛恬搂进怀里,“恬恬,你真好。我太爱你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怎么又提这个?”

“我等不及了。既然我们这么相爱,为什么就不能走到一起呢?”

“我认为爱情和性就是可以分离的。你不要说爱情都是为了性,太不美好了吧。我认为,越晚在一起,爱情就会越久远绵长。”

林晓枫沮丧地说,“我还想求真真姐劝你嫁给我呢,看来谁也不好使吗?”

辛恬哈哈大笑,“我一想你就是想求她替你说话。你找人也不找个合适的,就她,自己还一塌糊涂呢,哪有力度来劝我结婚?”

“你们姐妹感情最好嘛。”

“得了,亲爱的。我们姐妹是感情最好,所以我才要你帮忙撮合她和章桐。虽然不太现实,虽然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但我还是要试一试。世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很多,没准这就是一桩。给你同学打电话,我请他们吃饭。”

林晓枫乖乖地掏出电话。

辛恬把吃饭地点选在了离所住小区不远的露天大排档。虽然简陋,却有着独俱风味的烧烤涮,她曾经在这里吃过一次,便一下子迷上了。另者,在室外吃东西的感觉别有一番浪漫情趣在里面,越有味道才越好,表姐那老古董才越有可能被打动。

叶真真也知道这个大排档。辛恬不在的时候,这里的涮串儿经常被她用来打发晚饭。表妹电话里又邀请自己吃饭,下了班,便直接赶了过来。远远地,她看见辛恬所坐的桌上热气腾腾,林晓枫正殷勤地用牙签往亲爱的嘴里填东西。

“快来,快来,在这里呢。”辛恬发现了表姐的身影,张着手喊道。

叶真真笑眯眯地过来,坐在辛恬对面,“小馋猫,客人还没到齐,自己先吃上了。”

林晓枫忙说,“不是的,真真姐,恬恬中午忙工作,没吃上饭。我怕她饿坏了,就先让她吃几串。”

叶真真看着两个年轻人的甜蜜,欣慰地笑了,“我说着玩呢,吃吧,大家这么熟了,还有什么客气的。”

说话间,叶真真便看到了远处章桐的身影,只见他一身牛仔装,边走边东张西望,背上竟背了一把吉它。

“天啊,这章桐简直是帅呆了,莫非他要给我们搞个露天演出不成?”辛恬叫道。

章桐已经看到了桌前的三个人,一脸灿烂的微笑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我总是最后一个到呢?好吃的是不是已经被你们吃光了?”章桐快乐地开着玩笑。

“是我们把吃饭放第一位,你老兄把耍酷放第一位了,所以最后一个到。”林晓枫笑道。

“喂,我怎么耍酷了?”章桐去看叶真真,叶真真正在那儿看着他笑。

“好好的警察不穿警服偏要换套牛仔,吃饭就吃饭嘛,又要背个吉它,这不是耍酷是什么?”林晓枫不给老同学情面,继续玩笑。

章桐不愠不恼,笑道,“谁让你的宝贝辛恬把吃饭地点选在这儿呢?等我们吃一会儿,天就黑了,酒到兴起时,弹个吉它,唱个歌,聊聊往事,多有意思啊。朋友小聚这才是乐趣。我一想,我穿个制服弹吉它总也不对味儿,所以才回去换了的。”

“太有想法了,”辛恬一挑大拇指,笑道,“这样的话,大伙得多喝些酒,不然哪个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扯开喉咙唱?”

“章桐,你的吉它弹得好吗?”叶真真问。她自己非常喜欢吉它,更喜欢边弹边唱的路边吉它手。上大学时也曾学过一段,只是没能坚持下来。

“好呀,这可不是吹的,我从初三毕业开始弹,一直到现在,文艺晚会上都是少不我的。你会唱吗?”

不等叶真真说话,辛恬早搭了腔,“这你算问对人了,我表姐那歌唱得才好呢,上学时文艺晚会也少不得她的。”

“是吗?”章桐大悦,“赶紧赶紧,吃串喝酒,要我看,不把真真灌醉,她怕是不能张开金口的。”

几个人大笑,摊主端上一大盘烤串和一提冰镇啤酒,大伙便一起开吃,果然与在饭店雅间里坐着的感觉不同,大家尽可以大声说笑,放纵本性,越是吵吵嚷嚷,越是感觉酣畅淋漓,谁也不再考虑淑女和绅士的风度。

“同志们,今天就让我们放纵一回吧,权当我们是梁山好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好过一把瘾,平日里装人儿装够了。”辛恬喊着。

林晓枫自然支持,亲爱的不管如何表现,他都觉得万分可爱。章桐则去看叶真真,“别人我不担心,我们四个人里,只要真真敢开口唱歌,那才是真到了火候,”

叶真真抿嘴笑,她太了解自己,一向是个不怕天不怕地的主儿,要不是这些年被那份感情所累,变得郁郁寡欢,不知会疯成什么样子呢。

辛恬站起来,给叶真真又倒满一大杯,“表姐,今晚就把一切都忘掉,咱们返朴归真,让我再看看十年前的你,让我再看看那个敢与恶男直面的当代女侠。不要瞻前顾后,你没看到吗?章桐和我们是一路货色,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们这样的朋友凑在一起,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把这杯酒喝了,然后唱一曲橄榄树,把他震住。”

叶真真接过杯,一饮而尽。是的,压抑了这么久,疯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一大杯酒下肚,她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眼前又翻滚起那无边无际的绿。

章桐怀抱吉它,轻轻拨动琴弦,优美的和弦如潺潺流水在他的指间流淌,叶真真情不自禁,开口唱起自己最爱的《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三个人静静地听着叶真真用她独到的声音用她自己的方式诠释着这首经典老歌,全都沉浸在那份凄美的意境当中。周围的许多食客们也都停止了喧嚣,被这美丽的歌声打动了。

“真真,你唱得真好,可以当专业歌手了。”章桐由衷地说。

叶真真眼睛望天,梦呓般地说,“要是能怀抱吉它,唱着歌,出去流浪,一直流浪到梦里最想去的地方,该有多好?”

辛恬的眼中突然噙满泪水,她突然觉得理解了表姐,理解了这个偏执的女人的心灵,强笑着看看了章桐,此时他的眼神里装满别人看不懂的东西,他正在望着叶真真。

“章桐,你弹得这么好,真真唱得那么好,不如你带她一起卖唱去吧。”辛恬说。

“如果她愿意,当然可以。”章桐幽幽地回答。

叶真真回过神来,她发现三个人都在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瞧着她,连忙掩饰了自己的情绪,站起来给他们倒酒,“都笑我痴呢,是不是?好好的气氛,让我搞杂了,现在我敬你们一杯,谁不喝也不行,谁不唱也不行。”

叶真真倚在栏杆上,远远地看见章桐着一身警服走过来,她不得不承认,章桐穿警服的样子真帅气。中午,她小睡刚刚起来,就接到了章桐的电话。他说晚上会稍晚一点下班,让她在老地方等他。

两个人看鱼从来没有特别相约过。能碰上则在一起,碰不上就算了。今天他特意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电话里他没多说一个字,叶真真也就没问。自从上次一起饮酒放歌,两个人的友情似乎一下子增深了几倍。

“从班上直接过来的?”叶真真先开口说话。

“嗯,今天替同事值了一会儿班儿,要不早就过来了。其实我真想不穿警服,和你在一起随便一点。只是怕你等得急了,我又不放心。”

“没有关系的,我觉得你穿警服很好看,也不会觉得拘谨。”

“是吗?那就好。”章桐一笑,把手中的东西举到叶真真眼前,“猜是什么?”

“什么?”叶真真左右打量了一遍,也没看出是什么。

“呵呵,走,到石桌那边去。”章桐起身拉了叶真真就走。到了一组石桌小凳前,先从袋里掏出两个坐垫来。

“我想让你多陪我坐会儿。天凉了,怕你冰着。”

叶真真不觉为他的细心而感动,二十多岁的男孩子,竟然心思如此细腻。

章桐又从大袋里拿出几个小袋,里面是一些果品吃食。“我们就在这吃晚饭好吗?”

叶真真觉得今天的章桐不像往日那样的快活,似乎有几分阴郁在他心中。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章桐看了看她,“嗯,今天是我妈的生日。”

“是吗?那伯母她……”

“早都过世了。如果她要是在,我一定请你去我家,尝尝她的手艺。”章桐笑着说,但脸上却是悲伤的神情。

叶真真心里一抖,原来这个可爱的大孩子早已经没了母亲,不由自主地,对他又多生出几分怜爱来。

章桐坐下来,叹口气说,“我妈早没了,我爸续了弦,到山清水秀的小镇安度晚年去了。只我一个人住在我所谓的家里。平时也就习惯了。今天是我妈的生日,想起她来,心里真的不好受,这些也不愿意跟同事们说,同学们也都是一群狐朋狗党,懒得和他们交流心事,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真心想谈心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章桐,我很愿意。”叶真真连忙说。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懂你的孤独,以前你还不信,以为我是胡说八道。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很孤独,只是我们表现的方式不同。”

叶真真突然眼睛就潮湿了,原来这个快乐的小伙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跟你谈谈我妈妈好吗?”

“好啊,我愿意听。”

“我妈妈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当年她有自己的心上人,却被我姥爷强迫嫁给了我爸。她这一辈子都不开心,自从我初谙人事我就知道。我想她的死一定跟心结有关。她是抑郁死的。但是她又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给了我至深的母爱,她从来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她的悲伤。她把我培养成了今天的我,她以我为自豪。但是,她和我爸从来却没有过爱情。我觉得我妈妈这一辈子活得委屈。我爸争名夺利一辈子,天天不在家,天天在外面周旋。我妈活着的时候最看不上他这点,她喜欢宁清淡泊,所以她喜欢陶渊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一天,我爸老了老了的,反而醒悟了,却是跟另外一个女人过隐居的生活去了。呵呵,悲哀吧。唯一让妈妈欣慰的就是我了。大家都说我像妈妈,不光长得像,性格也像。她去世前几年一直卧病在床,一直是我在床前照顾她。她一直叮嘱我不要活成爸爸那样子。所以她去世以后,我就想,要活得精彩,健康,快乐,活成一个我妈妈喜欢的样子,这样就算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叶真真静静地听着章桐的讲述,眼里一直噙着感动的泪水。

章桐回头看了看叶真真,“所以,在感情上,我一直很偏执。我不喜欢乱来,永远不会像同学朋友们那样草率行事。我一定要爱那个女子,她也一定要真心地爱我。并且两个人一定要真正的情投意合,脾气爱好都得相当,而不是盲目的一见钟情之类的。这样的感情和婚姻才会长久。不然,我宁可独身。我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像妈妈一样痛苦,当然更不希望是自己。”

“你不会的。章桐。”叶真真真诚地说,“你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婚姻的,会有一个好女孩真心爱你的。”

“呵呵,是吗?”章桐一笑,瞧了一会儿她,长出一口气,“对不起,让我把气氛搞得这样低沉。相信我妈在天之灵也希望我永远是快乐的。所以我每天快乐地活着,用快乐去感动别人,传播快乐是我的天职。现在我又有新任务了,就是让我的新朋友叶真真,变得快乐。”

“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谢谢。”叶真真含着泪微笑。

“也跟我说说你自己好吗?”

“对不起,章桐,我不想说,觉得……无从说起。”叶真真低下头。

“辛恬跟我说过了。我知道你的故事。”

“是吗?”叶真真很惊讶,辛恬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事讲给他了?

“你心底里一直有个影子,你一直认为他就是你一生最爱的人,所以你宁可放弃市医院那个出类拔萃的郑铮,等那个人,就算他永远只是个影子,你也愿意苦守终生。因为你心底里坚信一种东西,这种东西让你没办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是吗?”

叶真真怔怔地望着章桐,听他字字珠玑把自己看了个通透。

章桐竖起大拇指,“叶真真,我真的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我想提醒你,你该好好想想,把美丽的青春,把大好的一生,全部付诸于空想和等待,是不是值得。你是不是该正眼好好看看眼前,是不是你眼前的人才是你最该珍惜的人。”

叶真真低头不语,良久,缓缓抬起头来,“章桐,你不懂。人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撞上南墙,我真的就回不了头了。如果我见不到心里的那个人,那么不管是什么样的幸福,在我眼里都不会是幸福。只有见到他,把我心中的结解开了,我才有可能看到另外一片天空,不然,我就永远摆脱不掉这个心结,于我,于别人,都会是一种伤害。我除了自己,不该去害另外的人,尤其是爱我的人。”

章桐叹口气,“看来你什么都明白。真是个痴情的女人。这样好了,在你等待的路上,我陪着你,好吗?这样你会少了许多孤独。”

“谢谢,但是我希望在这条路上,你能遇到你心爱的姑娘,我希望我的朋友们都能够幸福。”

“希望我们都能获得幸福,来,为了你我的幸福,干。”章桐把一杯酸奶递给叶真真,自己另拿一杯与她碰杯。

叶真真微笑了,眼前的男孩子,给了她似亲情又似友情的温暖,这种温暖抚慰着她的心房,久远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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