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楼主本就是为朝廷效力。”宦喻楼看着一脸茫然、眼神里却闪烁着愤怒火焰的文依梦,傲然道,“既然你们的性命已在本楼主的举手投足之间,本楼主也不担心你们知道真相。”
文依梦不语,他在等待宦喻楼说明来龙去脉。
“文公子的哥哥,之所以会死在风铃,怪就怪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选择了一个不该当的官。”宦喻楼说到这里,眼神里掠过针尖般讥诮之意,“朝廷失治地方,地方群雄风起云涌,使得庶民只知有帮主掌门,不知有县令郡守,对此,朝廷忧心忡忡……”
“可是文依农始终是朝廷命官,他来风铃做官,本来就是朝廷的旨意,又怎会因此得罪朝廷,楼主的话,就叫人听不太懂了。”白如轩打断了他的话,开口笑道,他还想保持那份风度,只不过笑容异常的勉强,已经有两行冷汗,从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宦喻楼又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讽刺。
文依梦恍然大悟,他那双堪比少女美目的眸子流露出痛苦与仇恨交织的神色,他注视着宦喻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白如轩,只听他一字一字道,“朝廷里所谓不该得罪的人,一定是丁渭了,家兄本来就与他不和。”
“你知道就好,本来丁大人安排了一切,可惜你哥哥多事,所以他不能不死。”宦喻楼的嘴角的笑容不减,“更何况,动手的本来就是甘露寺,文公子久居京城,不会没听说过甘露寺?”
“甘露寺”三个字入耳,文依梦身子一震,丁谨也如电触。
宦喻楼显然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他得意地扫了一眼众人的脸庞,继续道:“神刀大会的计划,是丁大人同意的,可笑那些一些不识时务的人总要多事,丁大人又不能公开阻止,毕竟这不是件可以公布于众的事情,所以,才命甘露寺和金风玉露楼联手行事。”
听到说到这里,文依梦捏紧了拳头,他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剧颤起来。
可是宦喻楼手握神刀,他们又能如之奈何?
“丁兄啊丁兄。”宦喻楼又将目光移到丁谨脸上,如同钉子一般,“其实本楼主是欣赏丁兄的,可惜丁兄执迷不悟。”
“你与天下英雄为敌,在下又怎能助纣为虐?”丁谨叹了一口气,与宦喻楼对视着,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宦喻楼盯视着丁谨无畏的双眸,冷笑了一声,道:“朝廷才是王道,才是正道。丁兄以为本楼主要为了称霸江湖?本楼主才没有这个兴趣。本楼主做这些,只是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
“朝廷不一定就是正道,更何况朝廷里的丁渭。”白如轩咬着牙,突然说了起来,“恐怕阁下是打着朝廷的旗号,为了自己一己之私。”
“你们都快要死了,本楼主没有必要说谎。”宦喻楼摇了摇头,叹道,他叹气的时候,眼神里升腾起无限的悲哀。难道是他决定他人生死的时候,也会感到一丝的怜悯?
很长时间的沉默,丁谨他们谁都没有回答,宦喻楼才朗声道:“过了今天,本楼主就要回京城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会再有人知道。无论你们信或不信,都得下九泉。”
丁谨他们不答,胜败早已分晓,他们即使联手,也赢不了手握神刀的宦喻楼。
“可是本楼主却不急着杀你们。”宦喻楼的嘴角又挂上了笑意,“倘若丁谨若答应做本楼主的手下,本楼主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不过,其他的人,还是得死。”说着说着,他嘴角的笑纹更深,全然一副胜利者的样子。
“鹿死谁手,还是其犹未知。”这时候远处飘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很好听,如出谷的黄莺,如琴弦的拨动。可是宦喻楼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结。
难道丁谨,还有帮手?
难道这女子,是丁谨隐藏的杀招?
宦喻楼定了定心神,循着声音望去。
不管来的谁,他都没有理由害怕,只因他握在手里的,不是一般的神兵利器,而是毁天灭地的鬼哭神刀。
这女子一步步走来,她绝美的容颜已映入宦喻楼眼里,她一副苗疆的打扮,自然就是苗疆之人.
苗疆的蛊术,据说能够杀人于无形。但是宦喻楼不在乎,因为他去过苗疆,也清楚苗疆制敌的手段,自然也明白如何应付的方法。
然而宦喻楼的脸色,却是变的很难看,他握刀的手,也渐渐抖了起来。
因为这苗疆女子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后面还跟着白然,但是白然的武功,还不足为虑。苗疆女子的身旁还站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苗疆女子手里握着一柄刀,刀就架在这女孩肩膀上。这女孩花容失色,啜泣不已。
看到这番情景,原来志在必得的宦喻楼,居然铁青着脸,眼神里也露出惊慌的色彩。只因为,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宦喻楼许久不见的妹妹。天下任何人的性命在宦喻楼看来都是一文不值,唯独他妹妹宦喻冰是个例外。
“对一个不懂武功的女孩出手,未免有失英雄的身份。”宦喻楼望着苗疆女子,目光转瞬移向宦喻冰脸上,他的眼神里交织着担忧和不甘。
苗疆女子虽然与他相隔七八丈的距离,但是却能看清宦喻楼表情的变化,她淡淡道:“小女子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更何况,你在算计相信你的苗疆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这句话就像一头盆冷水,当头浇在宦喻楼头上,他的心已冷透了。他看着泣不成声的宦喻冰,眸子里闪着复杂的色彩。
他再也无法保持那样睥睨天下的姿态,那样稳操胜券的感觉也已离他远去。
他只差一步就可以步入朝廷,他只需从风铃去往京城。
但是现在他妹妹在苗疆女子手里,他没办法轻举妄动。宦喻冰是他相伴多年的妹妹,也是他的一切。他无论是费尽心思成立金风玉露楼,还是处心积虑要挤进朝廷,都是为了他妹妹能够过上体面的生活,不必再颠沛流离。
此时此刻的宦喻楼,已是心慌意乱。
久久未曾说话的白然这时看着宦喻楼,得意地笑道:“你要想你妹妹活命。就交出鬼哭神刀。”
宦喻楼心已抽紧,他的意志已开始动摇,交出神刀,就意味着他失去对他们的优势,但是不交出神刀,他妹妹的性命就不能保证。他此刻也是踌躇不决,犹豫不已。
苗疆女子似乎看出了宦喻楼的疑虑,杏目里掠起重重杀机,她淡淡道:“莫非在你这金风玉露楼主眼里,你妹妹的命,还不如一柄刀?”她顿了顿,接着道,“你再迟疑片刻,我就要了你妹妹的命。”她说把,手里的刀就要向宦喻冰的脖子划去。
“且慢!”宦喻楼再难掩饰自己的情感,脱口喊了出来。
苗疆女子玉手微微一松,故意问道:“改主意了?”
宦喻楼手颤抖着,他的声音也颤抖着,他紧紧咬着牙,眉头一皱,长叹了一口气,道:“好,是在下输了,刀你们拿走,放过喻冰,她与这一切都无关。”他将脸转向丁谨,“丁兄可以保证,对吗?”
丁谨与他对视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宦喻楼手一挥,刀脱手,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坦然和淡定。
苗疆女子刚收刀,就有十九点寒星爆射而出,一闪而没。
然后宦喻楼的身形骤然停顿,一滴滴鲜血从他的嘴角落下,就滴在他褐色的衣服上。
宦喻楼仿佛已经猜到这变化,所以他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又有一柄断刀自背后刺入了他的腹部,刀柄在陈曙月手里。真正的高手,断刀在他手里,也会锋利无比。
止不住的鲜血从他的前胸泉涌流出,他惨笑一声,就仰面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满眼都是不甘。
他的野心,他的壮志,他所渴望的体面,都已经离他而去。
宦喻冰飞扑到宦喻楼身上,痛哭了起来。或许对于整个江湖来说宦喻楼都是祸害,可是对于宦喻冰来说,宦喻楼是她的哥哥,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至亲逝去的痛哭,已超过对死亡的害怕,所以宦喻冰不顾一切地冲到宦喻楼身旁,旁若无人地失声痛哭。
看到眼前的一切,侥幸逃出生天的丁谨,只是感到一阵的唏嘘.
这时乌云已散,天上繁星又现了出来,明月皎洁非常,如水一般,宛若要将整个风铃洗干净。
可是丁谨,为什么感到无尽的萧索?
白然却是一派得意的样子,她现在眼里只有神刀,所以她正一步一步向神刀走去。在她看来神刀已是囊中之物,因为丁谨他们兴趣并不在这里,不但如此,而且他们承诺过,只要她解决了金风玉露楼的手下,神刀就归她。
她现在离神刀还有一丈左右,几乎是咫尺的距离。
突然有三道指风疾射而来,带着惊雷之势,取的正是白然的喉咙,白然听声辨位,急忙侧身一避。这时一条人影飞掠而来,带着一阵微风,如白驹过隙,从她的身旁飘过。白然再回身时,就看到面前一丈远的距离处,白如轩含笑望着白然。
刀在白如轩手里,白如轩的眼神里不无得意之色。
这变化太过反常,以至于连丁谨他们,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白如轩,他们每个人眼睛里都闪烁着不可置信的色彩。
“区区在下先行谢过各位了。”白如轩笑道,“感谢各位帮忙,帮主区区在下铲除了金风玉露楼,并留下了神刀。”
“白将军,我们难道不是朋友?”梁月洁质问道。
“感谢教主将在下看做朋友,不过,在下来这里,从来都只是为了神刀。”白如轩依然是一脸的笑意,“既然在下的目的达到了,也要与各位告辞了。”
说罢,白如轩展开白驹身法,转瞬不见了踪影。
丁谨目送着他离开,只是苦笑。
他现在已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要来风铃。
风铃还是风铃,只是错过的人和事,都回不来了。
“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全书完)
(谨以此小说,题现给大学时代路过我青春的四月女神以及朱鹏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