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是村里读书,从家走到学校大概十分钟。母亲除了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带我去认了一下学校,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独自一人完成。那时候车子没这么多,人也没有这么娇贵。
村里的幼儿园是和小学建在一起,在顶头上的一间教室。只有一张讲台,小板凳是自己从家搬过去。因此看起来高低不平,各式各样。第一天母亲把我送到幼儿园后离开,小侄女安排坐我旁边。腊梅老师进来了,微笑着和孩子们打招呼。我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幼儿园小朋友。
在之前,整个6年是没有经过任何培训班,就是在村里疯玩,也没有什么上课意识,规矩意思。当第一节课结束,腊梅老师宣布下课之后我丝毫没有理解下课的意思,以为就可以回家了,便拉着小侄女从学校走了回去。村小也没有什么保安,出入比较自由。到了正午时分,见腊梅老师冲到我家:“啊!你怎么回来了!快把我找死了,想着怎么上着课就两个孩子不见了呢?”我怯怯地站在旁边,不敢抬头看老师:“我以为下课就是回家了。”腊梅老师摸摸我的头,说没事,下次知道就行。
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教师资格证,也没有编制这样的说法。腊梅老师就是村里一个能歌善舞,又比较温柔的姑娘。大伙都说没有幼儿园老师那就让腊梅去吧!反正幼儿园也没有什么难度的。当时刚进课堂,一无聊就喜欢咬嘴唇。腊梅老师发现后立刻把我拉到旁边,温柔的对我说:“云霞你这个习惯我们一起来改掉它好不好?这样我看你这次能坚持几分钟不咬呢?”第一次五分钟,腊梅老师表扬了我。十五分钟,腊梅老师又一次表扬了我。后来就忘记去咬嘴唇了,没几天就把这个影响我个人形象的坏习惯改掉了,不然有可能你们现在看到我还喜欢咬嘴唇呢!
村小没有什么玩具,腊梅老师用手绢叠成了一个小老鼠,她把手绢老鼠拿在手里,和我们玩起了捉老鼠的游戏。真是神奇,手绢老鼠在她手里好像活了,一会从胳膊上爬下,一会又刺溜到我们的头上。我们一群小孩天天围着腊梅老师跑哇,跳哇,幼儿园三年过得无比快乐自由。
母亲经常会在我面前提起腊梅老师最喜欢我了,还说我是班里最聪明的孩子。但后面也会接一句:“喏,你额头上那个大疤就是被你们腊梅老师骑自行车撞的。”的确,在我额头右上角有一道至今还很明显的疤痕,恐怕是要伴随我一辈子了。我开玩笑地问:“我被撞了一个大疤,你怎么不去找腊梅老师的麻烦?”母亲一下就认真了:“开玩笑,撞一下长长就好了。老师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能去找老师的麻烦呢?”在那个年代,老师是有光环的。
步入小学,又开始了我的阵痛期。拼音完全听不懂,上课属于懵逼的状态。小学的第一个老师姓杨,对学生要求还是比较严格。拼音没有过关的孩子是要被关晚学,再由他一遍遍教。连着回去几次晚了母亲也知道了缘由,便问起我在学校的情况。自尊心要强的我一下这子被问哭了,心里暗暗发誓要更努力,不要再被老师关晚学。很快,在杨老师对悉心教导下掌握了拼音,学习开始进入学霸模式。随便考考都是九十几。要不说严格的老师容易出成绩呢?杨老师还有一件事让我至今都记得,隔壁村的小孩太过于调皮,把我的书撕烂了,我一看书都破了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杨老师闻讯而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便让那个男孩子扒了裤子趴在长条凳上。一群小孩子在围观,我一下子不哭了冲到操场准备看这个男生挨打的场景。他的裤子被褪了一点下去,露出白花花的大屁股,杨老师啪啪三下,他也趴在凳子上哎呦了三声。夕阳的余晖撒在沙子铺的操场上,几张水泥做的乒乓球桌也被这种颜色浸润,掩盖了村小的简陋,显得美极了!我的心情也好极了!
村小大概读到三年级就因为学生太多容不下去,高年级的孩子就要往镇上去走读。我便开始了每天来回五公里的徒步上学的生活。在五年级遇到了也让我难忘的魏爱菊老师。她脸蛋圆圆的,特别白,脸上有一点雀斑。可能过白就容易有晒斑。那时候还不流行化妆,都是素颜。她一毕业就来带我们,我们很喜欢她,都觉得这个老师又漂亮又有活力。进入镇小之后学校的活动也多了起来,魏老师经常委我重任,安排的任务也多了起来,我个人的能力开始培养了起来,变得胆子更大了一些。魏老师班级荣誉感极强,在校运会上因为裁判的什么原因,我们班级痛失冠军。魏老师没有理论过,当着我们的面哭了,我们全班跟着魏老师也在掉眼泪。彷佛失去的不是一个冠军的称号,而是我们的亲人。那天的下午,整个学校都死气沉沉,我们也无心学习,连着学校,连着那个秃头校长一起痛恨着。我们每一个孩子都很爱她,想让她开心,想让她获得荣誉。
进入初中对老师的记忆更为清晰。初一便遇上了这辈子改变我学习命运的老师—刘世珍。我小时候是不学英语的,一进入初中加上英语就出现了两极分化的成绩。语文和数学还有政治都很好,唯独英语不及格。几门功课成绩拉拉勉强还能排前十。当时班级选三好学生,我成功落选。刘世珍老师得知我的心思后,把我拉到办公室:“这一次没有评上你有点遗憾,但是老师答应你,只要你英语考到九十分,不管你其他考得如何我都给你这个三好生。”我一抬头便看到了刘老师的眼里闪着光,她娇小的身躯一下子高大了起来。我高兴地回去努力了。从此姑妈家每个角落都被我贴了单词条(初中寄宿在姑妈家),从烧火的灶台到马桶边都是单词和句式。做事就怕你认真了卯足了劲的做,没有什么不可能了。不到一个学期,成绩从不及格一下子到考到九十四分!可见当时这个分数对我的震撼有多大,我至今都能想起这个迷人的分数。后来跟初中同学还聊到刘老师,当时刘老师刚毕业没多少钱,还自己花钱买胶卷给我们班的孩子拍照,我朋友圈里唯一一张在初中校园拍的照片就是刘老师给我们拍的。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一批孩子。
初中的短板补好之后考高中也没啥压力,很顺利的进入溧水二高求学。对高中的老师更是印象深刻。从李晓刚到杨剑,俞传龙。高一第一篇发在校刊的诗歌就是李晓刚老师帮我推荐上去的,李老师也格外器重我。整个高一都很喜欢写诗,一直要写给我的语文老师看。那些不成熟的,甚至有些许蹩脚的诗歌蕴含了我整个青春期的激情。可惜搬家不知道给我弄哪去了。青春没有了,青春的记忆也丢失了。当时在李老师手下还干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由于学校的饭菜太难吃了,我不知道哪根筋搭牢了决定要给食堂一点颜色看看。晚自修结束后,撺掇了几位同学写了大字报:抵制食堂饭菜!很机智的没有署名,趁着夜色贴满了校园。第二天整个学校都炸了,食堂也炸了。校长找没找他我不知道,他在班级开大会的时候说了几句:我知道是我们班的同学干的。我在底下听得很心虚,不敢抬头看他。害怕他告诉我的家长。我的父母那么老实本分,知道自己的孩子贴大字报估计很难接受吧!可是李老师从没有找过我,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放在现在开不开除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所以我现在学乖了。我有同学说我特别适合去五四那个时代,我白了她一眼:我要是在那个年代肯定是烈士,而且很早就牺牲的那种。应该说高一是我最快乐最有激情的一年。
进入高二高三之后学校的压力猛地扑面而来,渐渐跟不上。记得当时教我们的几个老师都很年轻,大学刚毕业一两年就教高中了。高三整个迷茫和叛逆期都是在几位老师的鼓励和帮助下顺利走出低谷考上大学,也算是人生又有了新的起点。
一路求学过来,有几分聪明,也有几分勤奋,但更多的是遇到这么多的好老师一路相伴。我并不优秀,站在人群中都看不到我的头。可无论哪个老师都跟我说:“你可以的,你很聪明,肯定有出息的。”这样的鼓励听多了,真觉得自己蛮聪明的。
后来再回老家看看小时候呆过的村小,也被推倒,上面盖了村委会。高中的俞老师也不在了,不能再听他叫我一声小喇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