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小胡同,走过王顺家破烂的老房子,经过二奶奶家的破旧的门口,王春红爹娘住在最后一家。
结婚二十多年,现在才真切感受到娘家的巨大变化。外面宽敞的街道显得小胡同更加逼仄狭小,还有原来大队院中间又盖了一排红瓦大房子,那是王顺给他儿子盖的,再就是发觉自己真的成了外人。那天来榨油时王晓军对她热情又客气的态度,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生养自己的村庄顿时变得陌生,当时她觉得怪怪的,心里很不得劲儿。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天王春红发现了原先的老油坊有了改动,变成库房;最东边的原卫生室的地方,成了王晓军他爹娘住的地方,围了一道院墙,变成一个独门独院的人家。只有紧挨着的正中间四间房屋还是原先的窗户和门。隔着没有玻璃的窗格子,能看见里面有一些旧的桌椅板凳和一些杂物。当年这几间屋子可是村里的活动中心,农闲时聚集着全村的男女老少。她都记得靠东一间屋子里面有摆满书的书架、乒乓球台桌,架子上还放着有篮球和其他体育用品。另一间屋子的墙壁上挂着十来张烈士相片,做纪念烈士的纪念堂,过年时外村来的秧歌拜年首先得过来拜烈士,然后在围绕大队院子转圈扭几圈后,歇下来表演小节目。
那时她也经常来大队院看那些男女女打球比赛,羡慕妹妹能打篮球,而她什么都不会,只会在家编制草制品挣工分。那时村里的文化活动很丰富,可惜她属于岁数大的青年,少了那些少年男女的激情。不过她很喜欢在一边看妹妹打球、排练节目。
她妹妹王春花不仅篮球打得好,还是村里秧歌队的骨干分子。每次秧歌后面的节目都有春花的表演,那时的春花扎着两条大辫子,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灵动的光亮,身穿当时流行的军装绿衣服,背着军绿挎包。记忆里妹妹就是这幅样子,时常出现在王春红的脑海里。
现在的秧歌只拜钱不拜烈士,再说大队改成村委都搬到村边的高楼上,原先的旧址早就卖给私人了,纪念堂也就跟随着没了。
几十年没有变化的老房子,当年热闹闹的,谁家碟大碗小的事情都知道。如今冷冷清清,只有香椿树上几只麻雀扑棱棱飞去。
王春红在门口停好车子,街门敞开,家里面静悄悄的。
她娘坐在炕的一头抹眼泪,她爹气呼呼地在灶屋坐着小方凳,一手捂着后腰,脸上还有泪痕。
不至于的吧?王春红心虚不敢出声,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没听爹的话。默默进屋里。还没等她先开口,她爹抄起一边的马扎朝她砸过来。
“咣当!”砸倒水缸边的暖水瓶。
王春红吓了一跳,赶紧躲在一边,惊得问她爹:“爹,这都多少年了,你不至于的吧?还记恨人家背着你承包油坊的事啊?!”王春红喊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可是心底蹭蹭直冒火,她想朝着爹大吼,可是看到满头白发的爹,她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
“爹,去北村太远了,早起家里有一堆的事情要做,不能早去,孩子他爸又没时间,我只能来咱村榨油,你……”
“唉,大嫚,你爹不是为这个生气。”她娘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说道。
“那是为啥?”王春红脑子一转,想到妹妹春花,脸色立刻变得难看,难道当年的事还有隐情?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她只知道爹在位当年王顺忘恩负义生气,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只为这么点子事赌气还算理解,但是生这么大的气就让人费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