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18年11月11日,在法国东北部贡比涅森林的雷东德车站,德国政府代表同协约国联军总司令签署停战协定,德国投降,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世界再次归于和平。然而和平的背后却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德国高层不满于胜利即将来临前的失败,德国民众也因《凡尔赛和约》陷入巨大的生存压力。作为德意志帝国的一名英勇的下士,威廉希姆对战败的结果感到极度不满,但他坚信,伟大的祖国必定不会因战败而一蹶不振,总有一天,它将东山再起,称霸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
第一章
1918年10月,在战地医院的病床上,威廉希姆兴奋的向身边的战友谈论着他在战场上的种种事迹。为捕捉一只老鼠,在战友的嘲笑声中离开了军营,战场上的英勇面对这个小家伙却毫无用武之地,他显得滑稽且狼狈。突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回头看去,雨点般的炮弹已把军营夷为平地。还有一次,为了传递前线的消息,他跑回大本营,再回去时已是尸横遍野,整个营仅剩他一人……
他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一遍用那粗糙的大手不断把饭送到嘴里。旁边的战友是个50来岁的老兵,听完他说的故事,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有趣的故事,不是吗?”
“当然,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呢?要不是现在因为伤病,可恶!我现在一定还能碰到更有趣的事!”
“那说说看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毒气,你知道的,这该死的玩意我们一开始用的倒是舒服,轻轻松松就取得了胜利,谁知道后来反而成了对付我们的武器。”
威廉希姆又大口吃了些混着点肉汤的饭,顿了顿,继续说道。
“平时打仗我总是冲锋在前。嗯,上次和法国佬打仗,他们突然放毒气,不用多说,我是最先碰到毒气的那帮倒霉蛋,根本没机会逃跑。没多久,我就晕倒在地,等我醒来就发现在这里了。”
“悲伤的故事,希望你能早日好起来。”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要上战场继续为国效力。”
老兵叹了口气,还没等自己发话,威廉希姆又开口了。
“这场战争很明显了,” 威廉希姆转过头看了老兵一眼, “我们会胜利的,我听说几个月前我们就已经逼的俄国求和了,看他们那狼狈的样子,哈,割地赔款,他们早该这样了。”
老兵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威廉希姆继续说道:
“跟法国佬的战争也毫无悬念,我们的军队像洪水一样不可阻挡,他们溃不成军。况且少了碍事的俄国人,一起揍法国佬的弟兄们也更多了,只是可惜,现在不能和他们并肩作战了,我现在恨不得能马上跳下床,拿起枪上战场。”
“没有完全痊愈前,你哪也不能去,这位先生。”旁边一位护士说道。
威廉希姆瞪了护士一眼,低头抓起了一大口饭,堵住了自己欲言又止的嘴。护士和医生是天使,是的,前段时间西班牙流感爆发的时候,护士和医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因此,威廉希姆虽然有些许不满,但很快这些不满就随着食物滚进了肚子里。
旁边的老兵一直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跟威廉希姆比起来,他显得平静许多。在威廉希姆安静的间隙,他开口了:
“伙计,你看你腿脚无力,还想着回战场为国效力,但是国家才不会管你,如果你死在战场,什么都不会留下,就像昔日我那些战友一样。”
“不会的,国家要是不管我,我现在也不会到这里,”威廉希姆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摸出一枚勋章,轻轻地摩挲着,就像挚爱之人送给他的礼物一般,“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继续上战场,而不是像你一样赖在病床上,懦弱的家伙。”
老兵有点恼火,但比起威廉希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他懦弱,威廉希姆手中的勋章便是最好的证明,那是一枚铁十字勋章,只有舍生忘死的战士才可以得到,它不仅是荣誉的象征,也能证明拥有者的确勇敢过人。
“好吧,随你便,但愿你能重回战场,为国争光。”说罢老兵再次恢复了平静,直到吃完午餐,但这期间他再没有与威廉希姆认真交谈哪怕一句。
对于老兵的举动,威廉希姆不甚理解,他只是说了些自己心里话罢了,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于是他又在其他人经过时跟其他人说说他对于国家、对于战争、对于美好生活的看法,然而,并没有谁愿意一直倾听他,倒是有些老鼠仿佛喜欢他的想法,他总是喜欢说话时大口吃饭,老鼠喜欢的正是这些人。
“走开,你们这群烦人的家伙,”威廉希姆试图驱赶身边的老鼠,但是他还没法下床,只能拼命叫喊,“这里不是医院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该死的老鼠?”
一名护士赶了过来,赶走了威廉希姆周围的老鼠,喷了些难闻的化学品,又在床边放了些老鼠药。事实上,几周前就已经如此了,但老鼠依旧不断地寻过来。
威廉希姆非常讨厌老鼠,在他小时候练习画画的时候,老鼠就很“喜欢”他。它们会趁威廉希姆睡着的时候,在威廉希姆的画上咬出几个口子,再在画的某些地方排泄,这便是它们的艺术。而就在上次,有只老鼠在威廉希姆和战友一起吃饭时,径直跳上了威廉希姆的膝盖,想要吃掉落在他腿上的米粒。威廉希姆挥手驱赶他,那硕大的老鼠便逃走了。但是没过多久,它就回来了,甚至直扑威廉希姆油腻的饭碗。这举动惹恼了威廉希姆,他扔下手中的碗,拾起了枪,起身射击那只耗子。谁知这耗子虽然身形肥硕,行动却敏捷无比,威廉希姆的枪在战场上要了六个敌人的命,此时却对一只耗子无可奈何。威廉希姆边追边射,一直追出去离军营约十米的地方,身前是那只耗子,身后则是军营队友的哈哈大笑声。就在威廉希姆把耗子逼到了一个围栏时,身后突然“轰”的一声,一发炮弹落在了军营,战友全部被掩埋在废墟中。威廉希姆回头看去,他的两眼空洞无物,手里的枪也几乎要掉下来,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军营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战士。
如今他躺在病床上,对老鼠的来袭毫无反抗之力,毒气令他的四肢麻痹,而贴近地面的腿部,则遭受了更为严重的侵袭,直到现在,威廉希姆都没法下床走一步。更进一步说,现在让他站起来都十分困难。不过慢慢的,他也习惯了老鼠的吱吱声,身边的人都对他的想法毫不理解,但是老鼠却总能“吱吱”的应付几句,它们可能懂威廉希姆说的什么,但谁又知道呢。
第二章
到了1918年11月11日,威廉希姆此时已经能够下床走几步了,但并不是很灵活,他也因此总是被老鼠无情的戏弄,甚至有时硕大的母鼠会拖家带口来和威廉希姆抢食吃。但此时的威廉希姆早已放下了仇恨,甚至有时会主动给这些小家伙们喂食,嚷着:
“多吃点,多吃点,我不信撑不死你们。”
老鼠们只是“吱吱”地回应着,却也没有撑死的。
此时的威廉希姆状态比起刚进医院时已好了不少,散步时,他总会拄着一根随地捡来的烂树枝,伫立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土丘上望着战场的方向。他这特别的习惯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哪怕是忙前忙后的护士在经过时也不得不注意到他,
“爆炸飞扬的尘土让他眼睛放光,震耳欲聋的炮声可以使他的耳朵前后摆动。但除此之外,他就像一座雕像,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到了下午,晚饭前的例行检查,值班护士正挨个记录病床上每个伤员的情况,她十分熟练,写字的同时甚至可以同时走路。
“左腿恢复尚可,右小腿反应迟钝,有间歇性震颤……”她习惯性地念叨着。
“全体医护人员和伤员们请注意,”沙哑却又干净利落的声音沿着楼梯口从二楼传来,紧接着,一位头发灰白、衣衫整齐的医师缓缓走了下来。他举起了手中的一份文件向大家挥手示意,于是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将目光转向了这位医师。
“在今日上午,我军陆军最高统帅部通过了投降协定,战争结束了……”
在短短的一瞬间,整个医院寂静无声,但是很快,整个医院就炸了锅,人们热烈的讨论着,哪怕院长再三加以制止也无济于事。威廉细目环顾四周,身后有一群面带微笑叹息战争结束的中年士兵,拿出了私藏的啤酒和酒杯庆祝;面前是一脸无奈和迷茫的年轻新兵,在病床躺着或坐着,一动不动;而斜前方的院长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除了抽动了下嘴唇上放的胡须,仿佛那才是他的眼睛。
而对于威廉希姆而言,这无疑是残酷的、是不可接受的。
内心的愤恨、狂躁与无奈交织在一起,他想大声吼叫,但也明白毫无用处。他压制内心的愤怒,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就像饥饿的猴子握住一枚核桃一般。没人注意到他。到了晚上,他再次拄着那根树枝,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在医院外的高地上,威廉希姆迅速举起了他的右手,对着前线战场敬了一个礼。接着便折断了树枝,随意抛在了地上,显然,折根树枝曾是他的希望,如今却成为了绝望。
到了晚上,他悄悄的离开了,没有人在乎他,他自己也一样。一路上他磕磕绊绊,跌倒了无数次,但又一次次爬了起来,但不论如何,他总是面朝着战场,那是他最后的希望。“皇帝投降了又如何?我还没有投降!”威廉希姆喃喃道,“哪怕会被打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一个小时后,也许是几个小时之后,威廉希姆来到了一片田野,经过三年的激烈交战,这里早已成为了一片焦土,方圆几里寸草不生,又硬又脆的泥土散发出硫磺和火药的气味,这种气味刺激着威廉希姆的神经,就像兴奋剂一般,让他继续向前线走去,或是爬去——德国北部初冬的夜晚,冷风就如恶狼一般嚎叫着,而在这田野间,冷风又如幽灵般直侵入威廉希姆的四肢,内脏,甚至骨髓。威廉希姆的腿伤并未痊愈,离开医院时又过于匆忙,衣物单薄,遭遇冷风侵袭后,连原本将要好转的左腿也近乎瘫痪。没多久,两条腿便不再受他控制,拖在地上反倒成为了累赘。他行进的速度连同呼吸变得越来越慢,直到停止,可能是他睡着了亦或是暂时昏迷了,当然也可能是永久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没人注意到他究竟怎么样了。
“这是哪里?”威廉希姆缓缓睁开了双眼,这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甚至连梦里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地方。
“欢迎来到雅托斯克人的实验室,这位先生”,一位身着白衣的高个子出现在威廉希姆的面前,威廉希姆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因为纯白的面罩完全遮挡住了眼前的这个人,只有乌黑发亮的头发如同尖刺一般从头顶冒出来,从脖子往上看,简直就像一个菠萝,“你现在肯定需要我们的帮助,同样,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关心什么帮助,我只想知道这里是哪,还有,你们是谁,”威廉希姆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应该平躺着,他想起身,但是两条腿像木头一样,双手也不知被什么物体固定住了,“混蛋,你们快放开我!”
“这位先生,你先不要冲动,这里是雅托斯克人的实验室,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雅托斯克人,就像你是一个日耳曼人一样,放开你也很容易,但是就像你问我们问题一样,我们也有问题问你。”
“放开我!混蛋,让我回战场继续战斗!”
白衣人没有说话,招了招手,一个平板一样的东西就滑到了威廉希姆的面前(雅托斯克人称这种平板为液晶显示器),随后白衣人将显示器附带的一个摄像头像枪一样对准了威廉希姆的腿部。威廉希姆看着这个平板,惊愕不已,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更不相信眼前的两条腿是自己的,但右腿膝盖右侧的一小块淤青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点——那是一块十字型的淤青,一次战斗中他留下了一道条形的淤青,休息时,他自己用枪托又添加了另一道淤青,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十字形的淤青,他视它为勇气的象征,驱使自己英勇奋战,赢得铁十字勋章(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这一点)。
白衣人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于是一把刀面如针般细小的刀刺进了威廉希姆的小腿肌肉,接着在威廉希姆的小腿划了一道,整个过程轻而缓,但威廉希姆看着平板中自己的腿被切割,却无任何感觉,这使他愈发感到惊恐。
“如同你看到的一样,你如同正被解剖的小白鼠,但你肯定感觉不到什么吧。你现在没法控制你的双腿,因为控制你的双腿的神经已经和坏掉了差不多,你无法将它挪动一点点,更别提上战场了。”
威廉希姆想要张嘴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原来白衣人对威廉希姆大脑皮层附近注射的类肽物质起效了。
“你现在不必多说什么,当然,你也说不出什么,我们已经阻止了你的神经递质的传递。更重要的是,我们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惜的是,你的言论在我们看来简直像是个疯子在胡言乱语。而现在,我们也没有时间听你在那啰嗦了。”
“在我继续我的说辞之前,请你看看眼前的液晶显示屏,事实上还有全息的,但对你而言,液晶的也足够新鲜了。”
威廉希姆此时突然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他的瞳孔在放大,颅内血压升高,眨眼的频率也降低了。很明显,白衣人又给他注射了另一种类肽物质,这使得威廉希姆将对外界的几乎全部感受,都放在了视觉上。
此时液晶显示屏画面快速一闪,还未等威廉希姆反应过来,显示屏里的一枚炸弹便朝他袭来。威廉希姆急忙想躲避,但身子却动弹不得。好在炸弹飞过之后,威廉希姆毫发无伤,只是额头惊出了冷汗,嘴里也急促地吐着粗气。紧接着,炮火声渐渐停止,战场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待到硝烟缓缓散去之际,战场满是冲锋的士兵们,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冲出去,又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显然,在那开阔的战场,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挡住机枪的扫射。最后,战斗结束了,双方却没有胜利者,战线依旧没有丝毫变化。被大炮削薄的地表,又满满当当地被士兵们的尸体填满。接下来的无数场战斗,皆是如此。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自己挖的坑,总得自己填起来,”白衣人转头看向威廉希姆,藏在面罩下的嘴角透出了狡黠的微笑,“你不用这么瞪着我,你的宿命也是如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