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术(小说)
野氓
哥,你厉害了,你是天老爷发下来专门打牌的。
可是,一年了,内小其连牌都没碰过,下班后就宅在家里,只有几个人知道他“蓝瘦香菇”。
一年前,内小其买了一副新麻将,到双休天,他就格外热情地喊别人到他家打麻将。与他打麻将的慢慢发觉,以前,他打十次,有六次会赢。自从买了新麻将后,他每次都能赢,少则一两千,多则五六千。有人说,这麻将护主旺主。
有一天,在社会上混的刘二,别人反过来叫他二刘,又变成了二流,有人干脆叫他二流子,他也与内小其一起打麻将。他感觉内小其这牌打得怪怪的,不合常理,内小其把好的门子拆了,和牌时偏是那些难和的边张歪张,而且很少点炮。
都要上厕所了,内小其离开麻将桌后,急匆匆地返回把放在麻将桌的眼镜拿起来放到口袋里,并没有戴上。这一举动让二流子心里一惊,他马上回到家里,拿来了一副眼镜,这是道上一哥们送给他的,说是有一种麻将专门用来杀猪,背面有和正面一样的筒索万,经过特殊处理,表面上与其它麻将没有两样,只有戴上配套的眼镜才能看到。
他重新坐到麻将桌上,把眼镜戴上,从麻将背面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张牌。
卧槽泥马!内小其!
他一把摘下内小其的眼镜,让另外两个都戴着看了一下。
赔钱还是剁手?二流子声音低沉,眼光阴冷。
赔钱。内小其鸡啄米一样点头,双腿发抖。
熟人就不斤斤计较了,除了返回我们的本钱,少赔一点。
二流子第一次同他打牌,二流子输了三千多,内小其赔了他六千多,另外两个各赔了四千多。
有人说内小其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人说他狗改不了吃屎。
他在乡下工作时,早有过教训了。
那次打麻将,他估计有人和一、四万,他抓一个一万,伏在桌上;又抓一个四万,又伏在桌上,连同一个红中和白版,说闷一杠(四个相同的叫一杠),打色子,中了!杠上花,三个人双倍给钱。他将要把牌推到中间洗牌时,有一个按住那四个牌,说借那四个牌看一下。
当场丢丑后,也是返回本钱后,双倍赔钱。
内小其调动一个单位后,住处也搬了,才开始打牌。
与内小其同桌打牌的,最怕他娘来叫他。
有一次,内小其一吃三,三个人都输了一千多,晚上十点半的时候,他娘的黑影印在窗户上,沙哑声音的幽幽地穿透过来,其伢子,明日还要起早些有事啦。内小其一拍脑袋,满脸惭愧,对不起,我忘记了,明日清早要去办一件事,我娘老子会骂人,不打了。到了家里,内小其说,娘老子,配合得好,刚才手气不太好了,正好唱赢调走人。
有一次,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台词,其伢子,明日还要起早些有事啦。内小其说,娘老子,明日那个事推迟了。我们说好了打到十二点,你莫操心。回去后,内小其说,你喊我的时候,输了,就靠后面把本扳回来了,还赢了。内小其母子其实早就约好了,十点半她来喊时,如果赢了,就找借口走人,输了,就找理由扳本。后来,同他打牌的也发现了,就说不喊他打了。有人说,打牌的人死了血。果然,到三缺一缺得痛时,又把他喊来了。
这里的人不知道他原先打牌的糗事,他的牌圈子内,都知道他输少赢多,送给他的竟然是同样一句话,你是天老爷发下来专门打牌的。
内小其同他的主管打牌时,这一招不灵了。一次,单位一个同事请客,晚饭后,内小其上桌起就手气不好,三个千的红百币就到了别人的口袋里。他找新来的同事借钱,那同事身上没有,赶紧开车跑到取款机那里,取了三千块钱送给他。那晚,他平日的神奇程序,被病毒侵入,他遭遇了滑铁卢。那是正月的事,过后,同事也没问他,内小其也从不跟那同事说半个字。过年了,内小其依然只字不提,没有还钱。同事后来才知道,熟悉他的人,一般不会借钱给他。同事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同你打牌,没赢你的钱,我怎么躲着也中枪?
内小其今天晚上很有感触: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单位上有点事,吃了晚饭才往家走。才到小区的棋牌室,那里除了打麻将的,还有玩炸金花(也叫三爷,一副扑克里三个相同的叫三爷)的,有五个人在玩,内小其走过去,说,来一个。他把手机正面放在桌上,发完牌后,他装作把牌整理一下,把牌伏在手机上,通过屏幕,他已知道自己的牌了。
里面有一个新面孔,六十多岁的样子,胡须白了,听得懂本地话,操外地口音,喝了酒,他不看底牌,起码就要往庄上加三次钱才起牌,叫闷三轮。有些人怕他的闷三轮,开始就起牌。有的禁不住他的闷三轮,两轮后也就放弃了。有次内小其早知道自己是带A的色水(同一色的三张,带A的最大),看那老头闷三轮,说,老师傅,向你学习闷三轮。老头酒劲上来了,舌头打转。来,后生,我们先闷十轮如何?老师傅有兴致,我陪你玩玩,省得你寂寞。一轮四十块,到了十轮时,内小其说,算了吧,老师傅,我有点怕了。老头说,玩个大的,每次一张红毛爷爷,如何?围观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老师傅,你豪爽,我就奉陪一次。二十轮到了,老人拿起牌看了一下,是个顺子,也是个不小的牌,但比色水小。按照规矩,看了牌后,要再跟的话,就要在原先基础上,双倍放钱。老头摸出两张百票,信心满满地放到中间。内小其故意抖动着手,装作有些胆怯的样子,慢慢地打开牌,迟疑了半天,才说,跟一回。又一个十轮,有个人说了句话,点到为止吧,老人是个外地人。这时,两人都亮牌了,老人看后,醉眼朦胧,伏在桌上,说,我休息一下,再来。内小其点了一下,加上庄上其它人的钱,有六千多元,除去自己投入的,净赢三千。
内小其走到家里,把这一好事告诉了娘老子。
娘老子,杀了一只外地鳖,杀了一只黑夜猪。一手收了六千多元,净赢三千个块块!内小其说话时,口水溅到了母亲的脸上。
崽呀,厉害!他娘老子皱纹里都是笑。
让我数数。她一边数,一边听内小其还原桌上堆到六千多元的刺激。突然她不数了。
那老头有白胡须?有白胡须。
额头上有一个大伤疤?额头上有一个大伤疤。
喝了酒?喝了酒。
讲外地话?讲外地话。
他是你亲表舅。
那年你三岁时,你被开水烫了,他与你父亲轮流抱着你,跑着去坐车到县医院急救,路上摔了一跤,头撞在石头上,当时流了好多血,后来就有了这个疤痕。后来他去了外地,一直没回来。以前,我们家一直贫穷,你从小学到高中读书的学费,都是他拿的。今年他想回老家看看,今天下午到的,吃了晚饭,他说到外面走走。你父亲不在家,我有事没陪他,结果搞了这么一个花脚乌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