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泽成这次能回来吗?”
电话那头,我妈焦急地追问着。
“目前还没接到停飞通知,如果顺利,周一到重庆。”
我在被窝里应对着。
“阿弥陀佛,别再出岔子了,这次一定保佑我女婿安全回来,老天爷啊。”
“行了,妈,我得去看他妈妈外婆了,泽成回来了再安排你们吃饭。”
我有点累,敷衍地挂断了。
为了泽成抢到这张4万块的“低价机票”,我俩抱着手机搜寻信息,熬了好多天了。
好在,明天就起飞了,目前还没有任何通知,就说明能飞。这前前后后两个月内,我和泽成的眼泪和笑容都与航空公司的首页信息精准挂钩。
和泽成相恋五年,看他两次流眼泪就是这几个月里。
外公去世时,我跟泽成连视频,他没当着我哭,但过了一会儿,手机画面被放下了,他摘掉了眼镜,露出泛红的眼睛。
另一次,就是在航空公司相继近十次通知航班取消时,他几近崩溃,第一次见他在视频那头嚎啕大哭。
这一年啊,太不易了。
原本的打算是,泽成出国深造一年,回来后我们结婚,我跟着他去上海发展。
这一年里,两三个月便能见一次,也谈不上多大的分别。谁知,国内疫情爆发了,接着,美国也爆发了。偏偏这时,泽成外公住院。外婆在二楼住院时,外公在三楼去世了。一个月里,情绪的拉扯和身体的疲惫,让我麻木。
我和泽成,毫无防备地分开了整整一年。
我这边的早上,泽成那边的晚上,相约的一小时视频,是唯一的安慰。我每天都在重复叙述着——家里已经度过困境了,一切都好起来,你要保护好自己安全回来。
终于,我的未婚夫,和我相恋五年的男友,家人朋友都期盼着我们完婚的爱人,要回来了。
泽成父母在他小学时就分开了,跟我一样。他是外公外婆带大的,我是婆婆爷爷带大的。
泽成的外公,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他对我的欢喜,是看到我洗碗时摘下手表,觉得我喜欢表,便把自己年轻时戴过的一块表送给了我。
外公一走,外婆的身体垮了,泽成的妈妈也难熬。这个家,太需要泽成了。我时常过来,陪他们吃吃饭,遛遛弯,让家里尽可能鲜活一点。
“家家来了,我们都等你呢,我今天包了饺子。”
刚一进门,外婆就招呼我,听上去状态不错。
接着,泽成妈妈小跑似地迎向我。
“怎么样,怎么样?这次能行吗?”
我笑着点头:“应该没问题,能回。”
“妈,你听见没?泽成这次能回来,星期一,是吧,星期一就到。
她喜出望外地看着我,说话间头转来转去,兴高采烈的。
“我的儿啊,我的宝贝儿子终于要回来啦。”
走向厨房的几步路,她几乎是雀跃着。
我来到外婆跟前,跟她一起包饺子。
“家家,我可等着你们办喜事啦,外公以前就经常念叨,他现在是看不到了。”
“外婆,等泽成一回来,我们就办。”
我实在佩服外婆,她的坚强是为了后辈。在一起生活五十多年的夫妻,外公的离开,犹如断臂之痛,我不敢想象。外公外婆之间的感情,曾是我和泽成打心底羡慕的生活——朴素、真实、平淡。
“别急,这事要算黄历的,你妈妈比较在行,请她找人算算。”
泽成妈妈赶紧过来补充到。
对他们来说,历经一番人生离别,即便是喜事,也需要做准备的,这是一种努力。
所有人,都在等泽成回来。仿佛他一回来,我们就都幸福了。
终于熬到了周一晚上,我按捺不住早早到达。
“报告出来了,我可以走了。”泽成发来微信。
“你下楼,我在了。”
我要狠狠地冲向他,冲向我这一生的幸福。
这个一年前在飞机上长篇大论告诉我要爱我一生、会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去努力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我的爱情。
“老公——我的老公——”
多么熟悉的味道,是我爱的味道,是我们惯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你终于回来了。”
我几乎是倒在他怀里。
他接住我,稳稳地抱住我。
不用镜子,我知道的,我的嘴角已经跟着眼角飞上天了。这一刻能有多开心多喜悦,就足以见得这一年过得多难熬多不易。
他摸着我的头,揉了揉我的肩,拉起我的手,回家了。
时隔一年的相聚,有多迷人,可想而知。
“老公,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未来,就全是幸福了。”
这天晚上,我困得不行,但还是皱皱巴巴地把这句话拼凑出来。
“嗯,睡吧。”
手机响了,我睁开眼,按下闹钟。
看向身边的泽成,会心一笑。
“老公,起床了,今天一家人要去新家,你爸也要来。”
我们的新房,是泽成爸爸一手包办的。对此,我们都很感激。
泽成和他爸爸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不像从前那样争吵不断。他曾说——我恨他,我这辈子一定不要做他这样的男人。
我们一大家子来到新房,阳光雀跃地涌向客厅,眼睛和身体都是暖洋洋的。
“我们泽成一回来,就出太阳了,都下了一周的雨了,是我们泽成把太阳带回来了。”
这样的话,当然是出自妈妈。
“出太阳是天气,关我什么事?”
“你不懂,泽成,你在你妈眼里,就不是人。”大家都看向泽成的舅舅。”你在美国是god,回来就是老天爷!”
泽成爸爸、妈妈、舅舅、舅妈、外婆,我们俩,一家子围坐在新房里,笑声连连。
我想,这就是我的未来,是我追逐了多年,想要的生活。
“新房还缺什么就赶紧办,过完春节就把喜事办了吧。”
泽成爸爸向来就是个严肃寡言的人,他站在窗边,看向大家说。
“你外公最想看到的就是你结婚生子。”外婆窝在沙发上,喃喃地念到。
“你和家家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我们都是你们幸福的见证人啊。”舅舅附和着。
“我看大件儿都不缺了,小东西就让家家自己选吧,女主人品味是很在线的。”舅妈说到。
“那我就去找几家婚庆公司,到时他俩自己选。”泽成妈妈说。
一人跟着一句,我和泽成都来不及反应。泽成拉起我的手,一言不发。
“哎呀,年轻人不像我们老年人,脸皮薄,不好意思了。”舅舅笑道。
“谁都像你似的,油嘴滑舌。”舅妈很喜欢和舅舅对呛。
“你当年不就是爱上我这张嘴吗?现在也是吧?”
舅舅越发得意了,夸张的表情让五官都快扭到一起。
“咱爸也不这样啊,你到底跟谁学的?”泽成妈妈也加入。
“谁说爸不是这样,这招老妈也是很受用的,是吧,妈?”舅舅又转头看向外婆。
外婆不说话,只一味笑。
“看吧看吧,我这都是我爸的遗传,你也是有福的人,摊上我这么优秀的男人。”舅舅一摊手,对舅妈说。
“无赖!”
又是一阵欢声。
“年纪越大越不要脸了”
“当着小辈,现在也这样了”
“你爸以前也没这样。”
泽成拉着我的手,过了好一阵,看向我,眼神沉沉的。
我被握着的手,稍稍用力地捏了捏,对他笑了一下。
“早上萧晓给我电话了,叫我们晚上去吃饭。”
“嗯,他们跟我说了,还是那家火锅,你可以吗?”
“没事,我鼻炎今年好多了,而且那家店重新装修了,装排烟管道了。”
“是吗?终于装了,早该装了,拖了这么久还是装了,你每次去都很难受。”泽成喃喃自语。
我歪着头看着泽成,想是,分开了太久,又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他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吧。
我们刚到火锅店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就等你们了,我学成归来的兄弟。”
赵海波一如既往的老大哥形象,身材也是。
“你胖了。”
“不止他,你好好看看你这几个兄弟,哪个不是揣着游泳圈,还在疯狂进食?”
会调侃大家的,就只有萧晓了,她的泼辣个性是典型的重庆女孩。
坐下后,各自寒暄,热闹得很。
这群人,都是泽成要好的朋友,从高中到现在。从三男三女的六人行,发展到如今有时候吃饭要两桌的队伍。各自的男友、女友也逐渐成为更要好的朋友。
比如我和萧晓,就变成了朋友。
“你俩婚期定了吗?我们刚才商量,想在你们婚礼前,我们再安排一次旅行。不然,今年你们这几对结了婚,估计就忙着造娃了。”海波问。
“我们定的四月份,暖和点了,我穿婚纱不冷。”
诗琪说着。她和张一博谈了三年了,定在今年结婚。
“我们下半年吧,上半年我们都太忙了,单位业绩现在压得重。”
赵照和晏秋分分合合多年,今年终于定下来了。
“萧晓和我都是单身狗,时间宽裕,小曦呢,陪她男朋友北漂去了,就不管她了。那咱们就三月出去玩一趟吧。”海波边吃边说。
“去哪啊?现在这环境。”萧晓是旅游达人,提到玩,她是很在意的。
“要不咱还是川西自驾吧,跟上次走不同的路线就行,上次玩得多痛快,还让泽成打头阵,咱找个绝密境地玩玩儿。”赵照很兴奋的样子。
“你们少来了,上次车胎都差点报废了。这两口子背地里吵多少架,就你们爱起哄。”萧晓激动着说。
“我的原则就是安全至上,只要别像上次那样飙车,我就没意见。”我连忙补充。
“算了,我们都不是前几年的小屁孩儿了,自驾没问题,但这次温柔点,别玩太疯。”
“别说,诗琪自从升职当了小领导后,越来越稳重了哈。”
“去你的!”
海波和诗琪是斗嘴CP。
“泽成是白羊座,喜欢刺激,爱冒险,“萧晓吐槽:”除了安家,谁受得了他,换我,早干架了。”
“是吗?我以为射手座也是这样呢,我感觉赵照也是这样的啊。”
向来少话的晏秋对星座话题很有兴趣。
“你家赵啊,是混血星座,什么都沾点,不奇怪。”海波一边夹菜一边调侃。
“要论叛逆、冒险,真的就是白羊,泽成就是典型的白羊,人狠话少,办的事总让我们跌破眼镜。”
萧晓虽然直爽泼辣,但是个很细心的姑娘,对每个人都很了解,也很关心。
“是吗?我真是这样吗?”
泽成真的不是个话多的人,人多的时候,如果没Q到他,他可以一直沉默。
“兄弟,你忘了你媳妇儿上次为啥跟你吵了啊,你特么也开太快了,差点撞人了。我们这群人,哪个敢跟你拼啊。”
海波虽是个大喇喇的性格,但做事很沉稳。
“赵啊,他是泽成的忠实拥护者,他俩加起来,恨不得飞跃草原、直接上天。”
萧晓的吐槽之所以精彩,在于精准。
“我是胆小怕事的哈,我只敢跟,怂包一个。”
“你对自己的准确认识,我们表示充分认可。”
海波举起杯,示意大家为此碰杯,引得笑声连连。
“我特么怂,我认,怎么了嘛?”
笑声中,我瞥见泽成的脸阴阴的。
“怎么了?”我伸手拉住他。
“我真是这样的人吗?”
“你确认挺爱折腾的。”
“没事儿,我管着你呢,以后我也管着你。”我看他迟疑的样子,补充道。
泽成沉默,拉着我的手,放在大腿上,挺用力的。
电话响起,是我妈。
“我找人算了日子了,二月份好几个良辰吉日,你赶紧拿笔记一下。”
“我和泽成在和朋友吃饭,我们晚点再商量吧。”
“行行行,但你们别磨蹭了哈,好时辰不能错过的,就这几天赶紧定了吧。”
我和泽成谈了五年才结婚,我妈着急是能理解的。
我妈常说我太过理想。想嫁给爱情,找到爱情了,又要了解三观、相互磨合。用我妈是话来说——人家孩子都生俩了,你还在谈恋爱。
我和泽成的五年,我认为是为婚姻打下坚实基础的感情。我既理想,也很理性。我和泽成,都是离异家庭的孩子,不想草率地对待婚姻。
现在结婚,我心里是最踏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