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从未想过再回去,然而她已经在路上了。
她想起了好多过去,就在那么一瞬间,在公交车转弯,进入路边被雨水积蓄继而又混浊的水坑里,激起无数肮脏水滴的时候,她掀开了脑海里封存很久的记忆上,那块落满了灰尘,蜘蛛网结节的方形布,措不及防,蓄谋已久,顺其自然,她是这么想的,过去既然来了,那便来吧,她并不排斥,甚至有几分怀念。
她怀念初中时代那蓬勃而激情的《第五交响曲》,每天下午上课前半小时,学校便开始播放,像是给要上战场的军人壮胆;她怀念进入高中校园,她孤身一人,背着书包与三三两两素不相识的同学一起,爬长长的楼梯,水泥铺就的台阶,9月,夏日的燥热还未消散,干燥的空气里,人人踢踏着脚步走向对应教室,她迷蒙的眼里,是一派尘土飞扬,和F的增高鞋;她怀念与母亲大学报道的那天中午,车票热销期买了站票的她们,从一个城市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她只记得那天,阳光灼人,接新生的车门一打开,就是学校正大门,来来往往的新生、家长、志愿者络绎不绝,像是要办喜事般热闹。
她望了望自己,倒映在车窗上的倒影,那是那副样子,岁月的逝去,使她多了几根白发,她每次梳头时,总是小心翼翼将它们拢好了,藏在乌发中,而那些无法阻止的皱纹呢?她只好用指腹徒劳地一遍遍抹平,尔后便微笑,心里默念:“笑一笑,十年少”,接着再嘲笑自己自欺欺人,转念:这没什么不好的,生老病死。
爷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她问自己,脑海里像是长出了一双手,在回忆这个物件上不断摸索着,希望找到一个熟悉的坐标——是了,二十岁那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