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曾国藩日记六十七【663】2024-2-3(2)
早起,至河溪营查阅。饭后,清理文件。旋写胡中。丞信、张小浦信、沅弟信,小睡。后见客四次,清理文件,改信稿二件。
接奉批折,系七月十二日所发之谢折朱批称卿,而戒余之师心自用。念昔己亥年进京,临别求祖父教训,祖父以一“傲”字戒我。今皇上又以师心戒我,当刻图书一方,记此二端。
旋清理文件甚多,酉刻毕。倦甚,遂不作一事。夜与少荃谈,服人参一钱。
咸丰十年(1850)八月初五日
戒傲戒师心
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曾氏离开老家前往北京,参加翰林院的散馆考试。若考试顺利通过,通常会留在翰林院,做一名小京官。若考试不顺利,则可能分发京师各部及外省各县。总之,从此告别父老乡亲成为朝廷官员,而这也意味着今后就要离开家,不能通常回来孝顺祖父母、父母了。 此时曾氏虚岁二十九岁,风华正茂。行前,他向祖父求教。祖父对他说,你的学问是好的,官是做不尽的,但要戒傲。祖父在曾氏的心目中有极高的地位,是曾氏一生的精神偶像。祖父这一番戒傲的话,曾氏铭刻在心。
咸丰十年七月初七日,曾氏接到实授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的谕旨,十二日,曾氏拜发谢恩折。咸丰帝在该折上亲批朱文:“知道了,卿数载军营,历练已深。惟不可师心自用,务期虚已用人,和衷共济,但不可无定见耳。”
日记中所说的戒傲戒师心,便是指的这两件事。大凡才大心高的人,多有几分骄傲与自以为是,曾国藩自然也不会例外。如何既有自己的定见,又不内拒良谏、外露傲气,这确乎是团队领袖所需要认真思考的大课题。
原文
早起,拜发万寿折。饭后,围棋一局,见客三次。与张伴山、刘幼蟠议薪水之事,减裁一番。旋清理文件。中饭,请左季翁及李青培便饭。夜清理文件。旋校《古文·论著类》中之老泉诸文。日内,荒于弃棋,精力弥惫。
早,接九弟信,言古称君有诤臣,今兄有诤弟。余近以居位太高,虚名太大,不得闻规谏之言为虑。若九弟果能随事规谏,又得一二言惮之友,时以正言劝谏,内有直弟,外有畏友,庶几其免于大戾乎!居高位者,何人不败于自是!何人不败于恶闻正言哉!
夜,睡至四更末即醒,不复能更睡。古人言,昼课妻子夜课梦寐。吾于睡中梦中总乏一种好意味,盖犹未免为乡人也。
咸丰十年(1860)十一月初二日
曾氏慈善身为湘军统帅、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是真正的位高权重。处此种位置,有人大施拳脚,有人战兢恐惧。大施拳脚,是因为权位为之提供了一个大平台;战兢恐惧,是因怕一事办砸而负责太大。原于禀赋、学识、修养的不同,有的取前者,有的取后者。前者可以导致更大的事业,惮也可能因之而助长心思膨胀。后者有不够恢廊之嫌,却可稳稳当当。中国传统观念赞赏后者较多,因为心思膨胀带来的恶果,会远远大于可能的更大成就。
曾氏无疑是一个传统的遵循者。他在获得他多年梦寐以求的权位后,始终以一种临深履薄的心态处世为人。这种心态多少会对他有些限制,但却确保其人生和事业的稳当。其实,对于高位重权又操办大事的人来说,“稳当”二字,或许对人对己都显得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