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哲格格进入正屋,对伊尔根、奇朵、阿巴泰三人扫视一眼:“我有话对额娘说,你们两个出去一下!”
伊尔根说:“有什么就说吧,都不是外人。”对这个被遗弃的女儿,她根本就不愿想起、不愿提起。
嫩哲冷冷地说:“我宫中的炭火、柴米油盐都不够用了。”
按说,闺中的格格都不需另起炉灶,而是各自在生母的屋中吃饭,吃穿用度也都是管事的福晋分到生母之处,由生母分配。嫩哲被弃回来之后,也按照未出阁格格的定例,吃穿都分到伊尔根福晋处。但是伊福晋不想见女儿,就让嫩哲和乳母、格格三人过活。按照三人的用量将炭火、柴米按月划给嫩哲,新鲜蔬菜则每日由入宫送菜的奴才们分给她,嫩哲的乳母和丫头二人做饭、浆洗。即使如此,伊尔根这里还是经常克扣嫩哲的炭火、柴米,这虽不是她授意,但是底下的奴才、奴婢眼明心亮,能克扣的绝不给与。
至于脂粉、衣物、珠宝之类,虽然按份例分到了伊尔根处,但是她宁愿赏给丫头,也不分给女儿,嫩哲日常所用仍是带回来的嫁妆。
老嬷嬷一说又没了柴米,嫩哲气不打一处来。听闻阿玛大捷即将归来,她不再忍气吞声,决心找额娘理论一番。
伊尔根说:“这等小事,找下人就是了,找我做什么。”
嫩哲恶狠狠地看着她:“下人哪个不是看你的脸色,你不让给,她们哪个敢给?”
阿巴泰看不下去了:“姐姐,你怎么跟额娘说话?”
嫩哲并不搭腔,继续对伊尔根说:“同样是你生的,一个是心头肉,一个就如破抹布一般多余。你问问自己的良心,这样对我公平吗?”嫩哲说着都要哭出来了,但是她强忍着没有哭,委屈的泪水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才会淌下。
伊尔根不耐烦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还好意思来这个家要东要西!”她那句经典的“我要是你就撞死在外头”再次话到嘴边,忍了忍没有说。
对于她的讽刺挖苦,嫩哲已经有足够的抵抗能力,她的心如同被坚冰包裹,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她伤害不了我,伤害不了我,只要我对她同样没有感情就好。
嫩哲瞪着空洞的大眼睛,失神地说:“你不给我,我就去问富察福晋要,阿玛回来,我去问阿玛要!”
伊尔根被激怒了:“哎呦,你还学会告状了。你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香饽饽,富察福晋正眼瞧你不瞧?别拿你阿玛压我,他只是你的阿玛,难道不是阿巴泰的阿玛?你弟弟小小年纪在战场拼杀,中了毒箭回来,九死一生,你来瞧过他一眼没有?你天天会干什么,对大汗有什么贡献?就知道来要着吃!我们娘俩在这儿相依为命,你问过一句没有?我们就到你阿玛那儿评评理,看是你这个女儿不孝,还是我这个额娘恶毒!”
奇朵在一旁劝道:“福晋噤声,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下人给格格送些碳米就行了。到底是亲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
伊尔根拉开门,大声喊了大丫头,让去给嫩哲秤米、秤碳。嫩哲红着眼睛跑了出来,奇朵跟上,往嫩哲手里塞了两个大银饼子。
听到努尔哈赤即将回来的消息,阿巴亥激动得一夜睡不着,她的大英雄就要回来了。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样子,他就走了。多少天来,阿巴亥只能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忆努尔哈赤的样子,现在终于又能见到他了。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孟古。努尔哈赤大捷,说明她的娘家、她的哥哥又战败了,哥哥有没有受伤抑或被杀?母亲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迎接努尔哈赤,她不知道该如何拿捏自己的表情,同时她也惦记着只有10岁的皇太极,他在战场表现如何?他有没有说错话、办错事惹大汗不快?孟古思来想去头痛欲裂,欲哭无泪。她心中默默念着佛名,直至天亮。
三天后,努尔哈赤终于进城了,他在宫城的汗王殿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典礼,这次战争中,孟古的大哥布桑战死,努尔哈赤的军队带回了布桑的尸体。
庆功典礼上,努尔哈赤坐在上首中间,左边是孟古,右边是富察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嘉穆瑚觉罗氏、西林觉罗氏、兆佳氏和阿巴亥坐在三人身后。
努尔哈赤的面前整齐排列着两列桌凳,分别坐着大阿哥褚英、二阿哥代善、努尔哈赤弟舒尔哈齐的次子阿敏、三阿哥阿拜,四阿哥汤古代,六阿哥塔拜,伤愈的七阿哥阿巴泰,八阿哥皇太极,九阿哥巴布泰,十阿哥德格类以及五大功臣,何和礼、额亦都、费英东、安费扬古和扈尔汉,还有他们若干的部属。中间一溜儿歌舞宫女,跳着萨满舞。
大家尽情吃肉喝酒,孟古始终微笑着,不时替努尔哈赤斟酒,偶尔吃一口素菜。她远远望着皇太极,皇太极也看向母亲,目光中全是对彼此的关切。儿子的关切使孟古不安,这么小的孩子眼神中根本藏不住事,他那儿一定有更坏的消息要告诉我!孟古的心咯噔沉了下来。
努尔哈赤举杯对众人说:“大家安静,安静”,宫女停止了舞蹈,退向两边,众人也停止喧闹。
“此次蒙祖宗护佑,与叶赫部征战告,亦全赖我部上下同心,将士勇敢,不计生死,这第一杯酒,我敬天地祖宗,也敬所有将士”努尔哈赤朗声道,众人一齐欢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古人云,大丈夫欲治国平天下,必先齐其家,我努尔哈赤能统一女真,亦有赖大福晋叶赫那拉孟古识大体,顾大局,以我爱新觉罗家族为重,我们敬她一杯”努尔哈赤言毕,率先举杯向孟古致意,众人皆举杯向孟古,齐呼“敬大福晋!”
“第三杯酒,我们敬我儿皇太极,他作战勇猛,与父同心,攻不避亲,此番更是与费英东、阿敏一起带回了布桑之尸,使叶赫部颜面无存,必然挫败敌心。”众人齐呼“敬八阿哥!”
孟古心中思忖:带回哥哥布桑的尸体竟然是皇太极之功,我小看这个孩子了!
她依然保持着微笑,但心早已碎裂。
这时,费英*然站起来:“大汗,敌首纳林布禄遣使尾随要讨回布桑尸体,请大汗示下该如何处置?”
努尔哈赤说:“哦?以你们之见呢?”说毕,他看着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