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亚里斯多德这名言,很有科学探索的精神,也引导着西方哲学朝向思辨和新知的方向发展。可这句话,若是放在中国古代,可算是大逆不道了。社会可以不尊重老师,但学生、弟子不能不尊重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古代,应是一种美德。
开创“中国式”师生关系的,非孔子莫属:有教无类、循循善诱、因材施教、品德优先。学生总会得到老师亲炙,在不断地纠偏中形成良好品格,培养能力以及获得知识。
孔子展现的不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形象,而是一个亦师亦父亦友、品德高尚的人,从而获得学生一生的尊敬与爱戴。康熙写的匾额“万世师表”挂在孔庙大成殿梁上,则是对孔子最中肯的称颂。
而孔子的形象,在他的弟子中也是非常高大。如颜回是孔子最钟爱的弟子,他勤奋好学,以至少年白头,这样的勤奋,仍觉得孔子非常高远而不可及,他曾感慨地说:
“夫子越仰望越显得高远,越研钻越显得坚固,看它好像在前面,一会儿又像在后面。”
“夫子循着次序一步步引导我:先教我博学文章典籍,然后要我以礼约束自己的行为。我想停止不学了也不可能,感到已经用尽我的才力,而夫子依然卓立在我的面前,我想再追从上去,但总感到无路可追从上去。”
颜回这由衷的喟叹,其敬爱之情,溢于言表。
而子贡,据说富可敌国,曾做过鲁国和卫国的相国,其身家之富、地位之高、贤能之至,令当世之人非常敬重,甚至认为他比孔子还有贤德。
叔孙武叔对孔子不敬,常在背后诋毁孔子,甚至抬高子贡贬低孔子。
一次上朝之时,叔孙武叔对大夫们说:“子贡比孔子还要贤德。”大夫们不敢反对,喏喏称是,唯有子服景伯沉默不答。
退朝后,子服景伯把这话告诉了子贡。
子贡对这话不以为然,说道:“这就好像用围墙来做比喻,我的围墙只到肩膀,很容易就可以看到我家中美好的事物;而夫子的墙有数仞之高,如果找不到门口进去,就不会见到宗庙社稷的壮美,百官朝服的华丽。能得夫子之门而入的,也许很少吧。”
子贡的这个比喻和颜回的喟叹异曲同工,赞叹着孔子的高尚和深远不可及。在另一些时候,还把孔子比作遥不可及的日月和天。
子贡对叔孙武叔诋毁孔子的做法很不满,说道:“他人的贤德,就好像丘陵一样,还可以找到办法逾越过去,而孔子,就像日月一样,是找不到办法去超越的。”
陈子禽很佩服子贡,认为子贡比孔子还要贤德。子贡教诲他说:“做个君子,一句话就可以知道他是否明智,所以说话不能不谨慎。夫子遥不可及,就像天一样,是不能做个天梯而达到的。”
以上几段引述,可见子贡对孔子推崇至高,作为一个有大作为的弟子,仍敬爱自己的老师,孔子品德之高,亦可以想见了。
但在这至高的评价中,孔子并没有被当成神,虽有孔庙,虽有类似《圣经》的《论语》,人们的态度更多的是敬仰之情,而不是烧香拜佛以求的偶像,这与一些历史人物被供奉为神很是不同。
这种不同在于:神是用来拜的,圣人是用来学的。
我们学不到耶稣、佛祖的“神力”,却能学到孔子的“温、良、恭、俭、让”;
学不到耶稣、佛祖的无所不知,却能学到孔子的“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学不到耶稣、佛祖的无所不能,却能学到孔子的“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学不到耶稣、佛祖的庄严气象,却能学到孔子的“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
这,或许就是《论语》的普世价值所在,孔子的个人魅力所在。
(向雄读《论语》之八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