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地图,徐步天稍作停顿,看了眼平王爷,继续说道:”“我当以正击正,以奇对奇。中路聂擎天师兄可由我和平王爷亲自提主力大军以逸待劳,至于左右二路,则烦宋玮,莫离二将军各领一支轻骑星夜前去截住,不必死战,只是边战边走,多设疑兵,要点在拖延时间,令这两支军马人心惶惶,不能及时赶到,纵然赶到也无战心,作壁上观,那便最好。这便是分其势而击之。”
平王爷道:“分其势便是分了,如何击才是关键。彼劳师远征,不利久战,聂擎天一代名将,自然深明此节,当会趁锐强攻;我坚守城池不出迎战,待到他粮草竭尽士气低沉之时再出战,自然是一鼓作气,一举可灭。”
徐步天恭敬道:“王爷明察:聂擎天虽然是劳师远征,但彼既号称奉诏讨贼,并非孤穷作战,自然有沿路州郡供给粮草。只要不起内乱,粮草供应不成大碍,而宋、莫二将军领兵阻击,却只能拖得一时,如我等坚守不出,拖延时刻,则左右二路军赶到,三面围困,我将陷入背水一战的绝地。”
平王爷听得不耐烦道:“那是否便该在他脚跟未稳的时候便发动进攻呢?”
徐步天微笑道:“聂师兄治军严谨有法,进退有节。彼旅初来时锐气正盛,恃强而攻,虽然不至于败,怕未必讨得好去。”
平王爷拂袖道:“攻也不是,守也不是,你究竟想怎么办?干脆本王投降了就没事了!”部下诸将连同徐步天在内均不以为异,因为人人素来便知平王爷性情急躁,但极其平易近人,与诸将情如兄弟,有时候怒起来便口出粗话把拳裸袖,这是他出身草莽的本来面目。若不是这等性情,也不会被一激之下便起兵作反,正中董陵计策。徐步天倒觉得他这个性较之永王爷更易接近,因此当初他与聂擎天各自择主而事时他便先选了平王。平王待他更是推心置腹,言听计从,然而有时观点不同或者一言不合时甚至挥老拳相向,常亏诸将按住。徐步天想到自己受他知遇之恩倒要掉转枪头对付他,便有些黯然。
胡宁忙道:“王爷少安毋躁,徐军师必有良策。”
徐步天从沉思中恢复过来,乃笑道:“徐某人的意思便是,先在城外散布谣言,说大军到时寸草不留,百姓可速速入城,使成坚壁清野之势;待聂师兄亲临城下之时,先与他车轮战厮杀几场挫动锐气,却不全力出战,他军队远来,纵有锐气也保持不久,连战之下必定疲惫不堪。待夜晚却去劫寨烧他粮草,次日徐某人亲领一军截住他后路,却使人大肆宣扬,则其军心必定自乱。”
平王爷皱眉道:“你不是说他既奉诏讨贼,自然有沿途州县接济粮草么?烧他粮草济得甚事!”
徐步天恭敬道:“王爷明察:我说他不乏粮草,是指长期而言。如若我等挟险自守,坚不出战,他的粮草自然源源不断从后方运来,当不致缺粮。但是如若我坚壁清野,城外不留寸草,而又烧他粮草断他后路,在短期内他自然是无法接济,而成困窘之旅,兵无隔夜之粮,其心自乱。我趁此机会而击之,自然无不溃。”
平王爷大喜道:“果然好计!徐步天你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聂擎天一世不败英名,这次怕要送在你手上了!哈哈!”他朗声大笑,拍拍徐步天肩膀道:“皇兄曾特许你衣着天子服色,大事若成,我虽然不能把皇帝让给你做,却将女儿许配给你,令你作个驸马如何?”徐步天愕然苦笑道:“王爷你想得太多了吧。待胜了再说吧!”若是聂擎天跟永王爷这么回话,自然会是深招猜忌。而平王爷却是毫不以为意,哈哈笑道:“我知你这小子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不错不错,便到那时再说!”
徐步天听得“驸马”二字,心中却想起一个人来:姬心云乃是前朝公主。他又记起修罗教圣后曾笑说“无怪乎连我的宝贝女儿也心动”“跟我回去作女婿吧”,当时自己认为她说的是楚梦幽,现在回想起来怕多半说的倒是姬心云。又想到平王爷的这位郡主他从前也常见的,生得倒也有几分颜色,而平王如被擒拿,全家都是死罪,这位郡主虽然尚在如花妙龄,却也自然不免;更又想到战场虽然是自己如鱼得水的天下,自己指点江山谈笑用兵,何等潇洒自如,时人目为风流军师,但这自己随口拟定的策略之后便是多少军士的浴血拼命,忍饥挨饿苦战而亡,而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或者便是这战争产生的孤儿。千思万绪涌上心头,一时间忽然领会到了姬心云所说的“众生的苦难”,不由得深自黯然。当下大计已定,诸将议事各散。他便自行归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