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暮霭,动物们躲在窝里,密切关注着人类的战争。
军队安营扎寨,两天两夜地对峙两天两夜地煎熬,士兵无精打采地搓着手指上的泥,指甲缝里的泥使人产生堵塞感,这堵塞感让人发疯,筋骨难受。
最后方的帐篷中,撒切尔大口地吸着雪茄,吞云吐雾仿佛自己腾云驾雾,又如战火遗留下的硝烟。今日阴天,撒切尔从帐篷的缝隙中看清一直黑鸟立在红杉树的枝上,那鸟的眼睛白瞳黑仁,望进去,好像一个人住在它的眼睛里。
手指碾碎雪茄的残火,随意扔在了帐篷的一角。撒切尔握紧拳头走出帐篷,对帐篷外的守卫说:“叫杰尔斯过来见我,如果他不来,就喂他枪子儿。”
杰尔斯是俄国人,俄国化学家,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被撒切尔俘虏,撒切尔从小在德国就喜欢化学,但在这大时代的背景推动之下,他“更”喜欢兵役。
撒切尔当初先行把杰尔斯送回到了德国的后方,他并不想杀他,甚至可笑地来讲,他想听杰尔斯给他讲讲化学,没事可以做点有趣的小实验,但杰尔斯这个典型的俄国熊对于这件事,除非他被德国人割去头颅。
守卫到达临时地牢的时候,发现门口的罐头已经开封了,罐头里面是一个人的舌头,守卫向地牢里望了望,深邃的黑暗里一双灵光的眼睛吸附着周围的空气,他在发抖,毕竟他只是个科学家,他想活下来,恐惧已经吞噬了他的灵魂。被咬断的舌头在罐头里仿佛在扭动,守卫怒视向他,指挥他出来,杰尔斯的脚好像与地面粘连在一起,举步维艰。守卫用枪顶着杰尔斯的肛门,动来动去,狡黠的微笑总在戏弄杰尔斯,之后蹲下来拿起那个罐头,揣在了兜里。
来到撒切尔的帐前,杰尔斯动了动鼻子,他好像在质疑森林的味道。撒切尔走了出来,说:“闻什么闻,这里都是发霉的树叶味和女人的乳房味,恶心。”
守卫示意将军,他的舌头被他自己咬掉了。撒切尔瞪了杰尔斯一眼,上前表示一巴掌。
“你这个不老实的人,咬掉舌头我看你怎么吃饭!”撒切尔失望地望着杰尔斯。他的化学梦早早地断送在这战场中,好似他是因为化学才来打仗的。
杰尔斯一直紧闭双眼,突然一声枪响震动了所有人,不少士兵从战壕里探出头。撒切尔迅速躲进帐篷里,但大吼道:“警戒!”
士兵纷纷走出战壕,一个士兵快去跑过来,对着帐篷说,“将军,是一个士兵打下了一只鸟”。
撒切尔听后快步走出来,手里捎着一把手枪,走向围观的人群中,大骂道:“婊子身上的寄生虫!该死的渣滓!我们在包围圈里,想死吗?”
士兵们太饿了,身材日渐与枪支无异。
撒切尔蹲下来看着那只鸟,白瞳黑仁。鸟的翅膀上被人夹了一个袖章,上面用俄文写着“共存”,袖章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闪闪发光,带着冷光。
撒切尔喜欢一路打仗得来的小玩意儿,比如琉璃镶边的钢笔,中国的铜钱还有收集来的干瘪的女人乳头。撒切尔从黑鸟的翅膀上扯下这枚袖章,没准以后回到大本营可以炫耀一番自己。
撒切尔得意的打量这袖章,转身面带微笑的走开了,转身后黑鸟便被士兵们东扯西扯的分掉了,羽毛散落一地风一吹便消失在空中。
杰尔斯听到了刚才后面人群的嘈杂,扭了扭脖子,之后便猛地跺脚。守卫用枪恶狠狠地砸向他的鼻子和眼睛,想要治好他的癔症。撒切尔回到帐篷前,把袖章套在大拇指上在杰尔斯面前晃来晃去,高傲地炫耀他刚才得到的上帝的奖赏,奖赏他手上千百人的鲜血是多么地接近风光无限的夕阳。杰尔斯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袖章。撒切尔见状高声地喊到:“看啊,这个俄国乌龟看见了老家的小金属片儿兴奋地像一只看见了屎的苍蝇!”众人笑作一团,杰尔斯却一直看着袖章,眼里仿佛能托出整个宇宙。
撒切尔回到帐篷里坐在椅子上继续抽着雪茄,把袖章放在了雪茄盒里,杰尔斯一直跪在门外,等待嘴里的血流干...
天黑了,森林万籁俱静,士兵们忽闪的眼睛已经不能支持下去了纷纷地睡去。
撒切尔很自信自己为大家找到的藏身地,这个地方是低洼处,左边又坡,右边有泉。天黑了,撒切尔命令守卫自己的人打起十分精神,下雨的话进帐篷报告给他,他怕在睡梦中被潜入的敌人拿去性命,更怕自己的宝贝雪茄潮湿变质。
果然,白天的阴沉预示了夜间的阵雨,细雨如箭射向大地,审判着不惜生灵涂炭的人们。撒切尔睡不着了,他想起他的儿子在德国老家的别墅中被揪出来用刺刀穿插。又拿起一直雪茄抽起来,明天电台信号恢复的话要赶紧联系援兵,他要去看看儿子。
想罢,便又想起了自己的梦想,那杰尔斯还在外面跪着。
“把他带进来,看看他的狗腿还能不能站起来”。
杰尔斯身体发抖,夜间的森林空气弥漫着腐臭味儿,这寒冷的阴风刺透了杰尔斯的骨头。但杰尔斯的精神状况很好,因为他还没死,因为这件事,他没事就咧着嘴笑。
“你能否给我变一个魔术?杰尔斯?”
杰尔斯抖了抖袖子,用身上的水在撒切尔的帐篷上写出fire这个单词,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撒切尔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很好,给你火儿”。
在撒切尔看来,与看一场魔术表演相比,给这个人火儿并没有什么过分的。
接下来杰尔斯举起自己的手,并望着撒切尔的手。撒切尔明白了他的意思,杰尔斯需要那枚袖章来完成表演。撒切尔以为他会把袖章变回俄国去,想了想便轻蔑地笑了几声。
撒切尔和杰尔斯走到帐篷外一块空旷的地上,杰尔斯拿起袖章在撒切尔的面前用指甲划了一道痕迹,那条痕迹仿佛揭开了袖章的另一层皮,里面银光闪闪。
撒切尔瞪大了眼睛,呵斥杰尔斯赶快他的魔术。于是,杰尔斯拿起袖章在自己的身上快速的打磨,在自己的脖子上,脸上胳膊上。撒切尔看呆了,他害怕杰尔斯自杀,立即让他停止。就在这时杰尔斯拿起点燃的雪茄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火星,杰尔斯瞬间变成了一颗明星,耀眼无比。在这寂静黑暗的森林中,杰尔斯仿佛与上帝一体,瞬间化为灰烬。可德国人不知袖章是镁制成的,作为化学家的杰尔斯一嗅便知。
撒切尔霎时目瞪口呆。可士兵们还在熟睡中,然而这次凤凰涅槃般的闪烁却是悄无声息的。
杰尔斯倒下了,此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坦克与重甲步兵撼动着大地,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结在这洼地,来歼灭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最后一支军队。
天刚刚亮,一直白鸽栖息在红杉树上,清理自己身上的黑色灰烬。之后便飞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俯瞰整个人类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