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时外公脑中风去世了,但我知道夺去外公生命的不是病,而是心灵上的折磨。
外公在湖北,我在江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外公很疼外婆,外婆想女儿的时候外公就骑着三轮车搭着外婆来江西。外公家到我家也就坐两趟公交车的距离,但是对于晕车的外婆来说坐车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外公舍不得外婆难受,又想着自己的腿脚还便利,就二话不说蹬着三轮车搭着外婆穿过长江大桥来到了我家。这一蹬是十几年,而每次都要蹬三、四个小时。外公在的时候外婆没坐过一次公交车。
外公性子热,外婆性子冷。去湖北见到外婆,外婆嗯了一声就冷着脸不管我们了。外公却不同,笑眯眯的把他身边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们吃,印象最深的就是菱角。我叫它牛角,嗯,牛魔王的角,生吃脆脆的还有点淡淡的甜味。外公的菱角比家里池塘的菱角大得多,我爱吃,外公就笑眯眯的装了一大袋让我们带回去,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印象中外公家总有吃不完的菱角。有一次和妈闲谈,谈到菱角,便随口感叹了句:“妈,外公家可真好,池塘里能长出这么多,这么大的菱角,感觉吃都吃不完。”妈无奈的笑了笑:“傻子,这是外公特地去市场买的。”
小时候总是盼着外公来,外公来时总会带上水果和水果刀,水果是我们姐妹三个的,水果刀自然是我的。那时候,水果妈是舍不得买的,只有外公来或着过年过节才吃得到的。外公是万能的外公,外公的水果刀也是万能的刀,用来削铅笔特别好,在小伙伴面前免不了炫耀一番。
外公身体好的时候腿脚很麻利,自己种着几亩地也能自己自足,偶尔还能给孙子们一点零花钱。外公话少又不给儿子们添麻烦,儿子们都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爸。外公活得很充实也很开心,他以为他能一直这样陪着外婆很久很久,我也以为笑眯眯的外公能这样一直健康下去。
上了高中我就几乎没怎么去外公家了。高二时外公在地里做事时,摔了一跤,脑中风了。妈去看他时,他躺在床上,不能说话。嗯,外公哑了,也瘫了。儿子们说会好好照顾外公,外公也以为他会好起来。可是几个月了,也不见有丝毫的好转,外公还是瘫着不能说话。外公知道他好不了了,于是,脾气越来越暴躁,儿子们也越来越忍受不了了,开始给外公脸色了。妈心疼外公,带着各种外公爱吃的去看他,外公见了妈嘴里咿咿呀呀,手里抓起动西向妈扔去,砸到了妈的头。妈回来时,躲在门脚偷偷抹眼泪,这是我第一次见妈哭,我知道妈不是疼,而是自责。
高三时,妈没了爸,我看妈的时候觉得妈特别的孤独。去见外婆,外婆孤零零的一个人,对我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了,我说:“外婆去我家住住吧?”外婆摇了摇头说:“不去了,外婆老了,走不动了。”
后来,我再也没吃过菱角,外婆也再也没来过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