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设计院的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一封匿名举报信已经悄然地邮寄到了渭河区纪委。随着匿名信一起寄去的,还有一张照片。区纪委主任王明焕看完举报信之后大发雷霆,要求立刻彻查举报人的举报是否属实。
老赵被区纪委叫去了,这个消息,以每秒一光年的速度在设计院传播开来。整个设计院沸腾了,一本正经的设计精英们完全失了往日的端庄。人们像炸了窝的马蜂,三五成群的嗡嗡的说着,议论着,嚼着舌根。还有人连走路的功夫脑袋都要挤兑到一块切切察察着,手指还要在胸前的空中一顿一顿的点着。
“我就知道这次投标有猫腻,要不,凭他老赵,能拿下这个标?”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还信口开河的说着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他们好像忘记了,昨天他们是怎样巧舌如簧的恭维老赵。这不由得让人惊叹,在突发事件面前,人性变得好快。
老赵的团队沉默着。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老赵的办公室,就坐在那里等着,就像平时等老赵来给他们开会一样。他们坚信老赵一定会很快就回来。
有人“碰巧”在老赵的办公室前面走过,故意极力压低嗓门,假装在说悄悄话:“你看他们还傻等老赵呢。老赵这回恐怕是回不来了。”其实她们是故意说给屋里的人听的,就是想让屋里的人听到,刺激屋里人的情绪,以显摆自己是个能人,精明的人,同时收获一种属于她们的难以言喻的快感。
而在这个时候,老赵正坐在区纪委主任王明焕的办公室,面前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老赵正抬头走进天泰世家13栋2单元门洞。老赵打量这间纪委主任办公室。王明焕的办公室,给人的最重要的印象就是简朴。不要说什么奢华的装修了,四面墙上除了廉洁奉公的扁牌之外,再没其他任何装饰。老赵心里暗暗地对王明焕肃然起敬。
“说说吧。”王明焕说话干脆利落,总是短句子,前后很少有点缀,也很少添加要求。他只用他那双能直刺人心的深邃的眼睛看着你,就足以瓦解你所有的防范了。
老赵眼前浮现出那晚的情形:老赵走进专家评委组组长苗世新家所住的13栋2单元门洞,顺着楼梯刚走到3楼,就听见后面有人咚咚的急速往上跑,很快就听到那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了:“老、老赵,你、你,停一停。”这熟悉的声音,倒让老赵吃了一惊:“李庆红,你怎么来了?”李庆红上前拉住老赵的胳膊,往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低声说:“我怎么来了,你不清楚吗?昨晚上不是说好这事不能干嘛。我刚到你屋找你,发现你不在屋,我就知道坏事了,马上赶来了。万幸啊,我还能拦住你。走,你必须给我回去!”
老赵本来就纠结的很,被李庆红一说一拉,也就顺坡下驴的跟李庆红下了楼。李庆红先打开桑塔那的后车门,像塞包袱一样把老赵塞进去,砰的一声狠狠的关上后车门,自己也极其麻利的从前面上了车,驾驶着桑塔那一溜烟的驶出了天泰小区。
李庆红径直把汽车开到自家院门囗,下了车,又打开后车门一把拉出了老赵,推搡着老赵进了自家院门。
进了屋,李庆红就气的拍桌子打板凳,手掌在桌子上拍的啪啪响:“老赵,你糊涂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步迈出去,会一失足成千古恨!”老赵先是蔫蔫地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任凭李庆红的狂风骤雨猛烈地袭向自己。一会儿他忽的两手捧着头弯身伏在双腿上,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啜泣声。
李庆红不忍心了,去洗手间拿过来一条毛巾:“好了,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先擦把脸。”老赵接过了毛巾,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布满泪痕的脸:“我今天差点把自己埋葬在名誉和利益的陷阱里。是你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啊。今天你怎么训我都不过分。我心服口服。”“老李,你会不会看不起我了?”
“说什么呀,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不了解你。你不就是想让弟妹和孩子能把户口迁过来,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嘛。”李庆红接着说,“但是你要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专家评委的公正。”
老赵想自己是前世修了多少福分才修来了李庆红这位挚友、诤友:“庆红,你放心吧,我现在心里敞亮了。我何其有幸,能有你这样一个生活上给予关心,事业上给予指点的老哥们。”说着,老赵抓住李庆红的双手,使劲的握在一起。两个人都很激动,两双手握在一起,紧紧的握在一起......
王明焕一字一句的认真倾听完老赵的讲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老赵的身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老赵的肩膀:“你得庆幸啊……”,接着说“老赵同志,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一定要克制物欲,保守自己的节操。祝贺你,经受住了考验。我们会和苗世新同志进一步核实下情况。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吧。”王明焕同志郑重地和老赵握了握手,亲自把老赵送出了区纪委的大门。
此时夕阳西下,天际的火烧云异常㶷丽多彩。渐渐远去的老赵,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老赵回到家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凉: 照片,是谁拍的,匿名信,是谁写的?这个人显然有备而来,处心积虑的进行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就等我一步一步地走入设计好的圈套了。过了这一关,能否风平浪静了呢?这天夜晚,老赵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怕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老赵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怎么也跑不出猎人的围猎。梦醒后,老赵的前后心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