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正月十五月儿圆的时节,而离乡打拼的人们大概刚刚在一周前背起行囊,重又奔赴远方,千万里之隔,相思遥遥只相望。
自踏入大学校门,走过七年求学路,再到参加工作,故乡从“只有冬夏”的寒暑两长假变成了匆匆七天法定节假日。
这次过年回家第二天晚饭,我觉得韭菜鸡蛋口味偏咸,老妈尝了说不咸;我连吃两口依然坚持,但老妈也始终觉得味道正常。这时老爸开始和稀泥,作势尝了一下说:“嗯,还可以,稍微有一点点咸,但是不明显。”随即又向我挤弄眼,口中嘀咕“岁数大了”,我心中一惊。
老妈晃了晃葡萄酒,举起杯调侃老爸:“快一周岁(新生)了啊。”老爸一摆手,说:“生病纪念个啥,要庆祝也得是庆祝康复出院。”
时间倒回至一年前,2月底的东北,即使过完了春节也依然保持着它冬季的温度和景象。那也正是我毕业前,秋招陆续公布结果、春招正火热的时候。一天上午,家庭微信群里突然出现了股票账号和密码,那是老爸即使被反复询问也从不会说出的机密。虽然当时感觉莫名其妙,但自己也没有多想。实际上,父亲的病突如其来,而自己一无所知。
再次翻回那时的聊天记录,只有我发出的消息一段连着一段,老妈只有寥寥几个字的回应,而老爸憨憨发笑的表情频频缺席,整整四天后才解释说“出差控访,没有wifi”。后来老爸差不多每天说个几句话,告诉我找工作用不着找太辛苦的,稳稳当当,注意身体之类的。那段时间大部分精力花在写论文和找工作上,偶尔跟朋友出去散散心,不时地会在微信群里跟爸妈汇报一下进展,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很久没跟家里视频聊天了。每次想起来翻看那段聊天记录,我都忍不住要流泪。一边埋怨自己太粗心大意又太无能为力,一边对帮助我们的医务人员、亲朋好友乃至这个世界充满感激。
直到差不多两个月后,老妈打来电话问一个我略感陌生的医学术语,说找人打听一下复查的相关事项,这才告诉我之前瞒着我的这件天大的事儿,然后故作轻松地讲述老爸发病前自己预感到脑溢血并让人帮忙叫120的传奇事迹、发病躁动的时候只有提起我才能“镇住”他然后回归平静、以及住院时怕麻烦别人帮他解手故意不吃东西等种种细节。挂了电话我就哭了,然后老妈微信发来老爸住院时的照片、化验单、病危通知单、住院记录……那一刻我觉得,我妈太伟大了!
去年7月份毕业典礼,我邀请爸妈来,在北京站接他俩,见面的时候我笑得很开心,却暗暗后怕。我当时特意仔细地多看了几眼我爸,多了不少白发,原来随便扫一眼是看不出来的。我妈也是。
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我在体育馆打球,三张乒乓球台的距离能有多远?几分钟,一个壮实的汉子,倒下了就再没有起来。那么近,那么快,那么真切……旁边的好心人,那个身高看起来不足一米五的瘦弱女士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他进行心肺复苏,过一会儿场馆救护员过来帮忙,两人轮换从未长歇,一直坚持到急救人员的到来。
本以为持续不断的施救加上速效救心丸能够起效,两位医护人员一路小跑匆匆赶来,场内气氛宁静,感觉一分一秒都带着重量。家属到来,夫人尽量压制情绪,却明显露出焦急与担忧;儿子显得十分冷静,像个男子汉,今晚,可能一夜之间便成长了。
有时候,人真是脆弱无比。很多事情,说完了“以后”就没有了“然后”。
今年除夕,照例我给老妈买蛋糕,老爸负责点燃生日蜡烛。老妈吹蜡烛之前,我特意逗了她一下,结果她噗嗤笑了出来,可爱得像个孩子。
春节期间在家,跟老妈闲聊问了问家底儿,结果让我感慨。虽然对房价来说是杯水车薪,但从收入情况来讲其实是一笔不小的储蓄。我可以想象,她平时是怎样的精打细算,可能夏天外出渴了也舍不得喝瓶汽水、吃个雪糕,衣服鞋包从来不追逐时髦,老爸也从未讲究过吃穿住行。本打算以后买房时候给爸妈买上补充保险,就把钱先借来点儿,但现在我犹豫了——这样俭省下来的钱,我不舍得用。
老妈学会了网购火车票之后,半年之后人家又自己跟同事学会了使用支付宝,这回春节教会了她在淘宝网购,看她复习了一下手机照片导入电脑。给老爸换了新手机,当时男票提议坚持选择了大屏,果然手机从摆设变成了形影不离的视频播放器 >_<
有人计算,从现在每年过年回家看望父母直至他们老去,陪伴他们的时间大致相当于他们呵护我们从出生到上大学。我们看到这个扎心的事实唏嘘不已,然而还是选择擦干眼泪,转身又继续为事业玩命努力。
我们羽翼未丰,父母芳华不再。惟愿在拼搏的同时,不忘家人温情的惦念,像他们守护我长大一样,不错过陪伴他们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