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随想 #57
2018年4月21日
成为乳腺癌患者（二）
我没有详细地了解过加拿大的医疗制度，在此前只去过一次医院，对很多事都只是一知半解。确诊为癌症后常和医院和医生打交道了，才发现这里的医院或者说整个医疗体系和中国有很大的不同。
加拿大每个省都有自己的医疗计划，我所在的安大略省看病和住院是由政府掏钱，每次见医生或做检查要先出示你的健康卡。但作为纳税人，每年要根据收入的多少按不同比例向政府缴纳医疗税，低收入家庭是可以减免的。买药看牙医配眼镜必须自己掏钱，但多数公司都会给员工购买团体保险，个人只要付小部分，大头由保险公司支付。
家庭医生是居民生病后要见的第一个医生，有特殊病症要由家庭医生转介给专科医生，平时要做常规的检查也需要家庭医生开单。在医院或是检查机构的登记处，工作人员都会询问你的家庭医生的名字。
专科医生在医院有办公室，在外还有自己的诊所，除了有手术或有需要在医院接待的病人外，其它时间在自己的诊所看病。
各种非手术性质的检查如超声波、X光、胃镜、肠镜、骨密度等等等等，由各个检查机构（应该是私人性质的）负责，检查结果会先传给家庭医生，然后由家庭医生向病人转达。
药分处方和非处方，非处方药能在很多大型超市如沃尔玛的货架上见到；处方药凭医生处方在药房购买。
医院负责安排各种手术的进行，术后需要住院的病人的护理和治疗，一些（应该是按规定必须在医院进行的）检查和治疗比如活检和放射治疗等，急诊、重伤病人的抢救。
在医院见不到人满为患，见不到很多家属围着一个病人，见不到很多人排队等候取药和做各种检查，见不到医生穿白大褂，见不到护士戴护士帽，见不到一个医生的诊室外有好多病人在等候（这种情况在家庭医生或专科医生的诊所里有）。所以，加拿大的医院远不如中国的医院大和漂亮。
手术
在加拿大，患者在手术前一个星期必须有一个Preadmission ，在约定时间患者要到医院见一个注册护士，由她告诉你在手术前后和手术当天该做和不该做的事，该吃和不该吃的东西；你的手术室和等待室在医院的确切位置；陪伴的人应该做和可以做什么；在手术进行中陪伴人员可以呆在哪里（可以在等待室里的屏幕上看手术过程或去医院咖啡厅吃东西，那里有Wi-Fi）等等。顺便说一句，这里的医院设有教堂，记得第一次到医院登记时工作人员问过很多问题，其中有一个就是宗教信仰，我也曾看见教堂里有人在祈祷。
我见的注册护士是一个叫Lauren的很和气的说话速度很快的白人老太太，她知道我是第一次做手术，非常详细地告知了我们所有的注意事项，还特意嘱咐我在手术前一定要洗澡，因为术后48小时内伤口是不可以碰水的；另外手术那天最好不要带贵重物品，因为所有存放衣物的壁橱的钥匙都一样，如果别人记错号码开了你的橱子拿走你的东西就坏了。在Preadmission后，我们就在医院里走了一圈，认清我将要去的白天手术区的位置。儿子说他不想看我的手术过程，等我进手术室后他就到咖啡厅去喝咖啡吃午餐上网。
3月1日，我的腰忽然痛得很厉害，不能弯不能蹲，坐下再站起都要有人扶。儿子送我到家庭医生诊所，医生检查后叫我马上去拍一张X光片，他说他担心癌转移，如果是那样他要马上和我的手术医生联系修改手术方案。我说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他说万事皆有可能，还是仔细检查一下方可放心。我到检查中心等了半个小时，拍片后工作人员告诉我检查结果会在两天内传给我的家庭医生。
第二天是礼拜六，一早我就接到家庭医生的电话，告诉我一切正常。为了保证手术前不再出问题，他给我开了张假条，一直休息到做手术那天。
2018年3月9日，星期五，是我接受手术的日子。两个星期前，Winnie 梁医生的秘书Helen 就打电话告诉我那天的安排：早晨7点我必须到医院登记，8:45打第一针，10:30打第二针，12:45手术，手术需时2.5个小时，不需留院，麻药退后观察半个小时，如无意外就可回家。Helen说实际手术时间或许会推迟一点，要看前一个手术是否按时完成。
这里医院规定，成人接受手术必须也只能有一人陪伴。考虑到语言问题，由儿子休假一天陪我，老公照常上班。
那天我们起了个早，大约6:45就到医院登记处了。登记后到日间手术区等候室，换好衣服，护士先带我看了厕所在哪而后让我躺到移动床上。这是个年纪较大的中国人，会说国、粤、英语。她核对了我的个人信息后又问了一些问题，边问边在一张表上打钩，她叫我在打针前一定要上厕所，否则打针后一直到麻药退去前都不可以去厕所。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给我拿来一个床上用的便盆。其实我在手术前一天晚上的12点过后就按规定没有吃任何东西，只在早晨来医院前喝了半杯水，根本没有什么可拉的。
等候室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和病人小声说话。我只看见3个在等待上午手术的病人和他（她）们的家属，还有一个由父母陪同的小女孩。过了没多久那3个病人就先后都被推走了；又过了没多久有两个应该是做完手术的被推进来，好像都是骨折病人。
大约9点，来了一个穿白大褂（我在医院看到的唯一一个穿白大褂的）的女人，是准备给我左半胸拍片子的。这里操作各种仪器给病人拍片检查的不是医生，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们，应该属于医生助手一类吧？她和护士交接后把我推到一间有CT机的房间，但不是做检查，而是等医生给我打针。她给我的左乳区域涂了一些感觉很冰凉的东西，告诉我是冷冻液。一会儿来了一个男医生，在我的左乳外侧打了4针，那女的叫我在打针区域按摩15分钟，我问她打的是什么，她说了很多，可是我没听懂，大概意思是要把打进去的什么东西通过按摩使其扩散到整个手术区域，这个环节的作用是那天唯一一个我没弄明白的。
15分钟后，那女的看后说我按摩得不够，应该用力一点，我又按了10分钟后，她把我推到一台仪器下，给我左胸的前后左右都拍了照，至此，这个环节的所有工作就算结束了。然后，她推着我走过一段很长的路到超声波室门前停下，交接完，她对我做的就算结束了。如果我没记错，那时应该是10点35分。
我的第二针要在超声波的引导下进行，具体过程就是先将针打进左乳找到肿瘤的确切位置，然后穿进一根线（不知道是什么线），再然后拔出针而把线留在肿瘤旁，目的是让手术医生能准确下刀。
那天等候时间最长的就是在超声波室门口，工作人员告诉我由于病人多而医生少，我恐怕要多等半个小时或更多时间，后来我等了近一个小时。操作超声波的护士是个白人女孩，说话声音很好听；打针的男医生是个姓Wu的英语发音中不带一点中国口音的中国人，至始至终脸上都带着微笑。
打完针已经快12点了，护士把我推回原先的等待室。先是来了一个白人男医生，介绍自己是我的麻醉师；紧跟着来了一个不会说国语的中国人男医生，说是今天手术主刀梁医生的助手；最后来的是梁医生，她说手术马上开始了，护士就会给我做I.V.，儿子问什么是I.V.？她说是intravenous（静脉注射）。一会儿护士来了，在我的右手背血管里打进一根带小管子的针头，后来的麻药止痛药等需要注射的液体都从这里打进去。
快1点了，来了3个的护士把我推进了手术室，3个医生和另一个护士已经在那里了。我被移上手术床，脱去手术服左边的袖子，伸直两条手臂，一块布盖住胸部以下的身体，梁医生用马克笔在我左乳边缘画上记号，麻醉师在我手背上埋着的那根小管子上不知做什么，很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我躺在一个有十来张移动床的房间里，这应该就是术后病人的观察室吧。房里除了我还有一个病人，另有3、4个护士。这里规定每一个术后病人都必须有一个护士照看，一直到离开医院。照看我的是一个中年白人护士，她大约每隔3到5分钟就会问我一次诸如“感觉怎样”“痛不痛”“想不想喝水”等问题。如果我说痛，她会问我痛的程度，比如大约在1（最轻）到10（最痛）的哪一个点，如果疼痛程度达到5，她就会给我注射止痛药。如果我想喝水，她会问我是要热水温水还是冰水，你的回答要确切，不可以说“都可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把我推到上午等待手术的那个房间交给一个黑人护士。我隐约听到两个护士在交接，白护士对黑护士说我时常感到痛得比较厉害，应该要开些止痛片；黑护士说我的手术医生已经下班了，她会找正在上班的医生开处方。白护士似乎不太放心，走了之后又回来两次，我听到她们说到医生的名字，黑护士去打电话，白护士才离开。这时房间里又推进来一个还在昏睡的孩子，我们可能就是今天日间手术的最后两个病人了。
黑护士按我的要求给我拿来一杯温水，然后给我儿子打电话，让他过来时顺便去推一张轮椅来。这时医生的处方也拿来了，一种抗生素是防止感染的，必须吃5天；一种是止痛片，黑护士说如果痛得不厉害尽量不要吃。她对我交代了术后24小时及48小时要注意的事并问我和谁住在一起，因为当天晚上身边必须有人随时观察照顾，有情况及时给医院打电话，然后告诉我可以换衣服离开了。她叮嘱我儿子一定要用轮椅把我推到汽车旁，不要让我走出去，因为麻药的作用我可能会晕倒（我站起来时真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儿子推我走出医院大楼时天已经快黑了，停车场上已没有多少车了。他还回轮椅，开车融进下班的车流。这就是我一天的手术过程。看到手机上有老公发来的短信问情况怎样回家没有，我回了短信告诉他手术顺利我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