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9月7日,G市火车站的候车厅里,邱芸望着拥挤的人群,微皱着眉头,面色平静,其实心里忐忑不安。
邱芸这次高考成绩一般,没能如愿考上第一志愿,被J市一所专科院校录取了,她这是去新学校报道入学呢。
邱芸原本是想复读一年,因为她不喜欢那个专业,但是母亲不同意。村子里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了,母亲大概认为考上了大学不去上怕不是傻子吧,而且她觉得J市很好。
聊这事时,母女俩正在田间干活,那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邱芸见母亲望着手上的锄头,眼光却没有聚焦,似乎在追忆着什么。说了一句:“你父亲就是在那座城市上学的。”
邱芸是个乖乖女,至少大家都这么认为,时间长了,邱芸自己也这么认为了。自懂事起,她一直都是依着母亲的,这次也不例外。
去J市需要坐九个多小时的火车,邱芸虽然没出过远门,却觉得一个人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让母亲送是不可能的,母亲不识字,她可不放心母亲到时候一个人回家。
后来母亲打听到二姑家的表哥刚好要去J市上班,便央表哥顺便送邱芸去一下学校。
此时邱芸正和表哥站在候车厅等待火车到站检票——人太多,根本没位置可坐。表哥往返J市已经多次,有了经验,他叮嘱邱芸,车上可能会更拥挤,要小心护好自己的行李。这是过路车,他们只能买到站票,是不可能有座位的。
终于开始检票,只见人群躁动起来,有人等不及甚至翻越栏杆而入,邱芸很不理解这种行为。但后来她理解了——火车停站时间是固定有限的,落后的人直接就上不了车。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车上本就有很多人,新上车的人都堵在门口进不去,后面的人要上车只能使劲往里头挤,一时间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
邱芸被表哥一把推了上去,俩人找了个角落站稳了。
随着车门关上,火车缓缓启动,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空气却是清爽不了的,夹杂着汗味及各种不知名的味道。这个晚上就得这么站着度过了,火车要第二天早晨到达J市。
农村的孩子都不娇气,邱芸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站了一晚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到站后依然是迷迷糊糊的。
表哥把邱芸送到宿舍就离开了。八人间的宿舍,另外七位同学还没来呢。
邱芸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心里五味杂陈。
邱芸曾经很多次发誓要离开家远远的,乖乖女的皮囊下面其实一直藏着一只叛逆的怪兽,它想离开母亲的掌控。
而此时,邱芸意识到,她真的已经离家千里之外了。并且她将要在这座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住下来,半年才回家一次。可她怎么一点都不开心,甚至已经开始想念家。
“同学,你好!”一声清脆的问候将邱芸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低头快速擦拭掉眼角的泪痕,然后抬头向门口处望去,一位女孩正满面笑容地看着她,女孩的身后站着三个大人。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女孩热情的介绍着,“你家大人呢?已经走了吗?你来得好早哦。”
“是的,他们走了。”
女孩叽叽喳喳的,邱芸被她的快乐感染着,她们很快就相互认识了对方,并建立了初步的友谊。
“既来之,则安之!”邱芸如是想着。